重庆的初夏,向来惹人生厌,既不如暮春那般和煦,又比不上盛夏那份热烈,阴晴不定的天气直搅得人心烦气恹,若说在这沉闷压抑中有没有一丝清新的欢喜,那大抵是遇到了一家绝妙的咖啡馆,咖啡好喝,老板亦是风趣。
和咖啡馆的初次相遇是因为工作,同事约过去开会,虽然会议极其烧脑,却还是很难不分心留意到咖啡本身的精湛,忍不住又点了一杯手冲,同样让人惊艳。在这之后,咖啡馆便成了我的流动办公室。
咖啡馆没有店员,一切事务均是老板一人支撑。饶是铺面不大,一天忙碌下来,他也似那被冰雹打过的花儿,无精打采地蔫着头。
咖啡喝得多了,交情自然也就深了,一日闲极摸鱼,看着他在吧台忙里忙外,不禁开口问道:“为什么不找个帮手,何苦这般用命赚钱?”
老板的回答掩映在打奶泡的滋滋声中,有些模糊,却十分坚决:“倒不是舍不得那点钱,我们店本质上是个手艺店,品质和口碑至上,要求多,标准也高。之前招过员工,我还没意见,老顾客们就不满意了,只说味道不对,态度也不对。”
说他是个手艺店,这倒不假,豆子他只选生豆,烘豆一事,从不假手于人;出水的过滤器是根据店里豆单专门设置的,以最大程度激发咖啡的风味。而他制作时的专注,尤其每份手冲出品前为保证品质必不可少的试尝,更是写满了严谨。种种这些,让老板的咖啡不仅好喝,还特别真诚。
又一日,店里尚无多少客人,老板见我又一次闲极摸鱼,友善地问我要不要一起做杯测,百无聊赖的我欣然应允。
只见他从柜子取出几罐前几日刚烘好的豆子,一一磨好装杯铺展开来,再逐杯注入开水,静置约莫两三分钟,待撇去水面的浮沫,便一人一支小勺,开始轮次啜饮。
新烘的豆子,炭火气虽还未散尽,豆子本身缤纷的风味却早已藏不住,喷薄而出。尝得尽兴之时,我不禁夸赞他手艺的卓越,他也不谦虚:“那肯定,我好歹扎根这个行业十年了,喝醉的次数数不胜数,我出品的咖啡,至少要先过自己这一关。”
听到喝醉,我不由笑了,说起以前有人想要找我学茶,嘴上说着对茶爱之深切,却既怕茶醉,不愿沉下心喝茶;又怕盖碗烫手,不肯动手实操。问得最多的是如何让盖碗不烫手。老板也笑了:“盖碗装的是100℃的水啊,怎么会不烫?既怕烫又怕醉,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文章快写完了,老板也快打烊了,看着他疲惫的身影,明儿给他带份餐食补补身体吧,他若是累垮了,我又上哪去喝这般香甜的咖啡呢。
黄肖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