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住乡下,我们的村子和姥姥家的村子相隔三里地。途经一块麦田,翻越一座小山岗,走过一片果园,就可以看到姥姥家的红土砖房和四方小院。
从记事起,我最期待的事莫过于妈妈带我去姥姥家。每个周六,妈妈都会提前收拾好积攒一周的吃用,带着我去姥姥家串门。那个时候,村里每户人家的经济条件都不是很好,人们出行更多地凭借最原始的步行方式。我们每次都要花费将近四十分钟才走到姥姥家,虽然走路辛苦,但是我依然乐此不疲,欢欣雀跃地奔走在土路上。
姥姥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没有读过一天书,却拥有着丰富的生活智慧,是一位勤劳、睿智的农村老太太。夏天时,她总是闲不下来,特别喜欢拾掇她的菜园子,西红柿、黄瓜、茄子、香瓜……各式各样的瓜果蔬菜都可以在姥姥的菜园里找到,宛若一个百宝箱,这也是我特别喜欢来姥姥家的原因之一。
去姥姥家串门,中午必不可少地会吃到一顿丰盛的午餐。姥姥会使出十八般武艺,恨不得将家里所有好吃的拿出来。每当妈妈提出要帮忙时,姥姥满嘴嫌弃,只让妈妈老实待着别添乱,妈妈的脸上透着无奈。
饭桌上的菜总是迎合了妈妈和我的口味,每当这时,姥爷会以吃醋的口吻玩笑道:“你们来了,我的家庭地位就没喽。”妈妈听后哭笑不得,而我立刻挺起小胸膛大声应道:“因为姥姥最爱我。”
吃过午饭后,姥姥会催我们赶紧午睡。我兴奋地在炕上滚来滚去,翻累了,就依偎在妈妈的身边,姥姥坐在旁边轻轻摇动蒲扇,微微的凉风袭来,带走夏季的闷热,闻着被子上阳光留下的味道,眼皮也沉沉地落下。
下午返家时,姥姥又会为妈妈准备很多的东西,又大又红的西红柿、鲜嫩的黄瓜、香脆的甜瓜……比我们来时带来的东西还多。妈妈说道:“别拿了,留着你们吃吧,家里什么都有。”“哎呀,我摘都摘了,园子里还有,这些你们拿回去吃。”姥姥一把塞到妈妈手里,完全无视妈妈的劝说。妈妈无奈只好带回家,路上还要抱怨东西太沉,可到了家之后,又会特意分给左邻右舍一些,言语间不经意地提及来处,语气中不乏显摆的味道。
四季时光里,早已记不得多少次往返于这三里地的路上。后来,红土砖房老了,小院里的人也走了,妈妈再也没有带着我走过这段脚步熟悉的路程。渐渐长大后,我才真正懂得这三里地对于妈妈的真正意义,因为路的那一头有妈妈的妈妈在。
后来,我们搬到城里生活,再也没有走过那段浸润时光的路程,妈妈也不再提及那段轻松快意的日子,也许是刻意地遗忘。直到前段时间,我在网上看到一段视频,一位103岁的高龄奶奶去看望自己86岁的女儿,像个调皮的小姑娘,一路欢快小跑,母女幸福地相拥在一起。我把视频拿给妈妈看,妈妈看后,满眼氤氲,深深的思念溢出眼眸。一种复杂的情绪笼罩在我的心上,我假装转过头去,却不知有一滴泪珠悄然滑落眼眶。
张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