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就在那里曾是你和我,爱过的地方。当微风带着收获的味道,吹向我脸庞……”这首《风吹麦浪》是我很喜欢的歌,温柔舒缓的旋律,总能瞬间把我带到故乡的田野之中,回忆起故乡那片熟悉的麦田,我仿佛又闻到了阵阵麦香。
小麦是我家乡中最常见的农作物,每逢春夏之交,到了“麦花雪白菜花稀”的时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小麦便开始抽穗开花,雪白的麦花点缀在葱绿的麦穗之上,一阵微风吹来,碧波似的麦浪在田野里翻滚、奔腾起来,放眼望去,犹如天上闪烁的繁星,勾起我一段段香甜的梦。
当时令过了小满,小麦的籽粒就开始日渐丰满起来。一位作家曾这样描述中国人朴素的生命观:他们在埋头种地和低头吃饭时,总不会忘记抬头看一看天。勤劳的庄稼人在这个时候,便会纷纷走出家门,来到田间地头,观察麦子的长势。此时顺手扯下一株麦穗,放置掌心之中不停揉搓,再用嘴一吹,手心里便会落下一撮胖嫩的麦子,塞进嘴中轻嚼,甜丝丝、肉筋筋,口中顿时溢满麦香。智慧的庄稼人,总能从一口麦粒中轻松判断出小麦的生长阶段,他们不会急求于麦子的成熟,而是去耐心等待。他们深知,麦芒之上,时光将会充实每一粒种子,日夜兼程,收获将会在不久到来。
对于岁月,中国人有着自己独特的感悟,花开花谢,一日三餐,人们可以在餐桌之上,去感受时间的流逝和四季的轮转。极致的美食只留给最勤劳的人们,当小麦长到青黄的时候,外婆会将麦穗采摘回来,放在簸箕里揉搓,筛掉青壳和麦芒,剩下的就是胖嘟嘟的麦粒,青麦粒生吃香甜绵软,又带有一丝韧劲。亦可加水放锅中清煮,水开后加少许淀粉勾芡,便是一碗香喷喷的麦仁稀饭,喝上一口,软糯的麦仁在口腔中爆浆喷出,这种奇妙的滋味无法用语言形容。对于小孩子而言,则喜欢将麦穗扎成束,放在火上翻转烤熟,用手搓掉麦壳后,来不及清洗手上的炭灰,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上一把,所以每次吃烤麦穗总会弄得满嘴乌黑。烤熟的麦粒奇香无比,嚼起来充满韧性,这是童年记忆里最美味的吃食。
此外,小麦还被发明出一种新奇的小吃,老家叫作“碾转”,也有人叫其“捻转”。它是过去青黄不接的时候用来充饥的,以前家中断粮的时候,新小麦还没有成熟,聪明的庄稼人便发明了这种独特吃法。清代李光庭的《乡言解颐》中曾记载“碾转”的做法:“有所谓雅麦者,先半月熟,专为做碾转之用,取其粒之将熟含浆者,微炒,入磨,下条寸许,以肉丝、王瓜(黄瓜)、莴苣拌食之,别有风味。”将尚未成熟的麦粒放锅中炒熟,趁热搓去青皮得到麦仁,再将麦仁放进石磨中推撵成青绿色的长条,就得到了“碾转”,“碾转”可直接凉拌食用,也可炒鸡蛋,新鲜的“碾转”充满着嚼劲和麦香,这是一年之中只能吃上几天的美食。
一缕麦香,包裹着世间不同的滋味,将人生的经历在饮食中延续开来。恍惚之间,我也从孩童长大成年。我深知不管过了多久,只要步履不停,平凡的日子里便有麦香萦绕。
盛家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