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月份时初次入滇,吃了平生第一次野生菌火锅。
至今记得当时喝到第一口菌汤时,菌汤鲜美,立马吸引了我。服务员悄悄向我透露:“现在你们吃的是去年冷藏的菌类,真正吃菌季在七八月份,那时有大量野生菌上市,又鲜又香,最美味。”
七月再次入滇,见识到了云南人对野生菌的热爱。
那天半夜,迷糊中隐约听见老公起身躲到客厅接电话,半夜三更的,悄悄接电话,莫不是老公单位出了事?
原来,他的同事吃了野生菌中赫赫有名的“见手青”,半夜11点出现幻觉,那同事用云南方言与幻觉中出现的“小人”谈判。本来同事沉默寡言,因吃“见手青”后,变得兴奋,讲话变得滔滔不绝。这人还叫嚷着要给看不见摸不着的“小人”手机转账,得亏有老公给拦着。
据说那同事几天后,谈起这起事件,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见手青”不能不吃的,哪怕受其‘毒害’。“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云南人以歌谣的形式以及实际行动,赤裸裸地表达了对菌子的热爱。从此我也惦记上了“见手青”。
从抚仙湖出来那天,在网络上搜到了一家位列第一的野生菌火锅店。店面虽中规中矩,但大厅里的四张大圆桌挤满了食客。靠门边狭小的地方放了两张小方桌,一桌坐着母女俩,外带一个围着椅子爬上爬下的男童。我嫌剩下的那桌靠门边,谁料一个转身的工夫,它已被一群东北大妈们占领。看来,以身试毒的“吃货”大有人在。
我在等座中急吼吼点了份带“见手青”的火锅套餐,再想想,量不够,小手一挥再单点了一盘。
执着如我,终于等到过道的一圆桌结束了“菌论坛”。待我们上桌,不一会儿服务员小姐姐端上脸盆一般大的锅,开大火煮沸锅底,又端来一大盆菌,一一介绍它们大名:黄癞头、黑牛肝菌、竹荪……但我眼里只有“见手青”,它头圆滚滚,色如牛肝。哪怕体型矮墩墩的,哪怕长相极为寒碜,可丝毫不影响它带来的鲜与香。
看它任性地在沸腾的锅里跳跃着,我像个顽童,忍不住想拿筷子给它搅一搅,让它老实。可是找遍圆桌都不见一双筷子。或许这个店家也怕食客把持不住,一时贪嘴提前用餐,索性直接收了筷。我心里暗暗发笑,为了一口鲜而舍身试菌的心已天下皆知,不防不行。
终于满锅都“噗噗”开了,计时器也善解人意地响了。先喝一口汤,一股鲜香扑过来。此时锅里已乱作一团,本就对菌们不甚了解,如今更难分辨其本来面目,捞起来就吃,哪里得空去寻“见手青”?统一入口,统一鲜美,鲜得掉眉毛那种。
再次吃野生菌火锅,也是满满当当一桌人。一桌人极力推崇我们桌上的鸡枞菌,说它才是野生菌的天花板,连“见手青”也要知趣地退出主位的。
一行人眼巴巴地紧盯着沸腾着的鸡枞,空调的冷风吹不走菌汤冒出的团团热气,锅中不时飘出菌子的鲜香。眉心有颗美人痣的大姐一边豪气地给大家盛汤,一边大笑着说:“今天我们实现了鸡枞自由啊!”
我正端着一碗滚烫的鸡枞菌汤,毕竟人生地不熟,只得假装矜持埋头喝汤,尽量不露出“吃货”的獠牙。不曾想,刚一小口,那股子升腾的鲜香立马让我丢盔弃甲,全然没有刚刚那副矜持的样子,眼里只有鸡枞菌。
它与“见手青”属于两个世界,鸡枞菌整只瘦高,颇有些玉树临风之态。伞头小巧玲珑,伞把略粗,手撕成条状,和着土著乌鸡汤搭配,外加些云南火腿,恰到好处地融合了鲜香咸三味。叠起满满一碗的鸡枞,风卷残云般涌进“吃货”肚子。再抬头,对面的一家三口也没把持住,正埋头大口喝汤大口吃菌,尤其是他家那个半大小子,汗水顺着他的帽檐一直流到耳朵边。
不知谁说了一句:“对我们来说,能吃到新鲜的鸡枞是一种福气哟。”满桌人都笑了。谁忍心说个“不”字?这一辈子,总要来当一回有福气的“吃货”,吃一回“见手青”,吃一回鸡枞吧!
李书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