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喜欢的一种花叫桂花。而且这种喜欢是与生俱来的。老家那两棵硕大的桂花树,已经陪我走过了五十余年的光阴,依旧没有改变我对她的喜欢。还有一个人对桂花更是情有独钟,那便是我的母亲。
当季节刚刚迈入夏季,母亲就站在桂花树下,期盼着它早些开花。邻居们都说,这老太太是不是太痴迷桂花了?甚至还有人在私底下窃窃私语,这位老太太每天都站在桂花树下,是不是疯了?不,是母亲老了,她的记忆已不再那么清晰了。
每当我想起这些,眼角总是浸满泪花……
我的母亲姓“桂”,名叫“桂花”,她时常为有这么美丽的名字而沾沾自喜。母亲一生共养育了我们四个子女,我是唯一的女孩子,也最得母亲的疼爱。母亲是一个聪颖贤惠、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小时候的我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要以他们为榜样,长大后做一个让父母感到骄傲的人!
记得30多年前,爸爸作为一名林业战线上的高级工程师,常年奔波于全国各地的山林旷野,十八岁的大哥跟随部队奔赴前线参加举世瞩目的自卫反击战。繁重的家务唯有母亲一人操持,母亲边工作边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孩子,虽然辛苦,但她的嘴角一直上扬着。母亲总是说,劳动可以使平淡的日子变得有滋有味。
好多上了年纪的人都知道,当年城南有个推着儿童车卖货的中年妇女——那就是我的母亲。
刚刚改革开放那会儿,母亲从企业辞职,把爸爸给我们兄妹制作的那辆竹编儿童推车简单改装成一辆售货车。天刚蒙蒙亮,母亲就从小商品批发市场购进一些日用品,然后推着小售货车沿街叫卖。母亲卖的商品物美价廉,很多人都喜欢到她那里买东西。
那时,看到母亲做生意太辛苦了,我们兄妹就主动帮她分担一下。放学后或是节假日,我们经常去给母亲帮忙。一次,母亲在车站旁边摆了个摊点。人来人往中,她不停地招呼着:“卖报了,卖针线火柴,桂花茶免费了……” 母亲喊得嗓音沙哑,却忍着饥渴把茶水免费送给路人喝。于是,我也学着母亲的样子帮忙招揽生意:“卖报了,香烟,洋火,桂花茶,快来买咯……”有顾客走过来看了看我,然后买走一些东西。我会小声告诉他:“师傅,那个是我母亲,谢谢你来买东西。”
就这样,母亲靠一辆小售货车走街串巷做着小本生意。通过辛勤的劳动,积累了一些资金,我们终于有了自己的门面。店铺开在一所大学的附近,小店取名“贵客临门”,“贵”跟母亲的“桂”姓谐音。
每当小店门旁的那棵桂花树开花的时候,也是店里生意最旺的时候。顾客闻香而来,流连忘返。每每此时,母亲都以桂花茶相送,亦引来更多顾客驻足、购物、赏花。
到了端午这天小店更是热闹非凡。母亲做的桂花蜜枣粽尤其受到大学生们的青睐。岂止是他们喜爱吃母亲做的粽子,我们全家都喜爱!因为农历五月初五,不仅是端午节,这一天也是我的生日。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是泡在母亲的桂花蜜里长大的。一说到吃粽子,我就会按耐不住地用舌头舔一舔嘴唇……
还清楚地记得,儿时的我只要过了春天就开始盼望端午节,和哥哥们一起去郊外踏青,折柳,打粽叶,握艾草,盼着母亲给我们包粽子。
我家老屋的不远处有一个小池塘,临近端午时,那满池塘的芦苇已经漫过我的头顶,密密的芦苇,碧绿的叶子,肥硕厚实。池塘边,稻田旁,沟沟坎坎上到处都是母亲种植的艾草,不时有人来采摘……
岁月流逝,对端午节的期盼、艾草的味道、桂花蜜粽的香气,早已融入到我的生命里,再也无法抹去了。
母亲制作的桂花蜜枣粽说来并不复杂,它的主要食材是糯米、赤豆、蜜枣等。桂花蜜则是一种很独特的调味剂。母亲是在桂树开花时节采来桂花,除去杂质在盐水里浸泡(盐是去除桂花苦涩味的)然后洗净风干,放在透明的玻璃瓶里,一层桂花一层白砂糖的铺平,压实,然后密封起来,储存在阴凉处。等到端午节再拿出来给大家品尝。
母亲用新鲜的芦苇叶子裹上蜜枣、赤豆、糯米,嘴边含着一根棉线,将握在手里的粽子轻绕三圈就成了一个好看的菱形粽子了,然后放在滚开的大锅里将粽子漫过水,小火煮上一晚,第二天,方圆几里都是粽子的味道。母亲包粽子又快又好看,在一次全市包粽子大赛中还拿过大奖呢。
母亲的粽子里,那蜜枣和赤豆、糯米等食材融合在一起的自然香甜的味道一下子勾起我的食欲,让人欲罢不能。若是将粽子再蘸上桂花蜜的调料徐徐地送进胃里,那是世上最美味的佳肴。
前年,我因一次意外而受伤,家庭也出现了危机。母亲丢下小店,整日整夜地陪护照顾我、开导我,我才逐渐走出困境,对生活又有了信心。
时光如水般流淌,我静静地感受着母亲的爱。年迈的母亲一直不知疲倦地呵护着我,让我幸福得一塌糊涂。
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去年年初母亲出了一次车祸,肋骨有几处骨折。每当我看到母亲痛苦的样子,又没法为她分担一丝一毫,心里别提多难过了。尤为可贵的是,母亲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年轻时,在单位工作时,母亲年年都是厂里的劳动模范;厂子不景气,母亲又经营了一个便利店,而且生意比附近几个年轻人做得还好。自从母亲被撞伤以后,我去母亲家的次数就更多了。一方面想在生活上照顾母亲,另一方面也想帮母亲把小店管理好。
母亲是一个坚强的人,连医生都没有想到,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母亲居然就站了起来。现在,母亲生活已经基本上能够自理,而且读书看报,依旧耳聪目明的。我的心情也随之亮堂了许多。
林清玄曾在《新鲜的桂花茶》中写到:那些桂花醉在浅淡的幸福时光里,漂浮在壶面的桂花茶,淡淡的。温润了心情。而在我们心里,比桂花茶更香醇的,那就是母爱的温暖,有了桂花香一样的母亲,我们就有了一种宁静淡泊的心情;只要衣食无忧,平安健康就好……
母爱是世间最伟大的力量!我把对母亲的爱浸润在这字里行间,期盼母亲的身影能一年又一年出现在香飘飘的桂花树下,让母爱,就这样温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