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广东人的早餐,其中有一道著名的美食,叫肠粉。这是我极爱吃的美味,几乎每天都吃。吃了30多年,我一直以为肠粉源于广州。偶然才终于得知,作为广东早餐界的王者,驰名中外的肠粉最早出现在唐朝时的泷州,即现在的广东罗定。得知真相,真是又惊又喜。同时说来有愧,身为罗定人,多年来竟不知自己的故乡是肠粉的发源地。
肠粉是一种广东非常有名的汉族传统小吃,属于粤菜系。根据记载,是由唐代的惠能、惠积和尚无意创造的油味糍演变而成。
油味糍是用米浆加上油盐、花生碎、葱、韭菜混合蒸制成一块半厘米厚的米糕,最初因为太薄,不能像之前的可以分成一块块,所以只能全部铲回一堆然后再分切成一段段或不分。这是肠粉做法的由来。但当时尚未叫作肠粉,为了与原有的油味糍区分,大家将其叫作油味糍片。
后来,惠积亲自对油味糍片加以改进,并安排宝亮、惠能等弟子为泷州百姓传授新油味糍的做法。惠能很懂感恩,在传播过程中帮起了个新的名称,叫作惠积糍。因为制作时间短、用料简单、味道清爽、质感细腻嫩滑,这种油味糍片很快就在泷州大地传播开。
泷州当时为岭南政治、经济与文化重地,佛学文化鼎盛。在泷州各地遍布大大小小的佛学道场,其中以龙龛道场最为有名。由于惠积糍源自龙龛道场,当地也有人称之为龙龛糍。
乾隆年间,乾隆皇帝游江南,听了吃货大臣纪晓岚的美言,专门拐到罗定吃龙龛糍。当吃到这种“爽、嫩、滑”的龙龛糍时,乾隆赞不绝口,并乘兴说:“这糍并不算是糍粑,反而有点像猪肠子,不如就叫肠粉吧。”肠粉因而得名,并在广东传开。
在清代末期,在广州街头就响起了肠粉的叫卖声。而罗定作为肠粉的发源地,时至今日,依然拥有最纯粹地道的肠粉制作技艺。
肠粉并不能用地方来划分,因为各地商家都会根据当地市场,迎合客人口味,调整风味,都会在肠粉前加上当地城市名称。例如,广州叫广州西关肠粉,潮州叫潮州肠粉。按照这样的划分方法,那全国会有数百种肠粉,并不科学。
所有肠粉其实都是罗定肠粉的一种,其分类只能按制作方式划分。一般用布拉的称为布拉肠粉,另一种是直接蒸的,通常是用抽屉式肠粉。但不管叫法如何,我尝过很多地方的肠粉,还是觉得罗定肠粉最美味最好吃。不愧是发源地的,最正宗、最原汁原味。
之前听过一首很火的歌,里面有句歌词:“直到我走遍半生四季,才懂得风景都不及你。”用这歌词来概括我对罗定肠粉的评价,最恰当不过。
由肠粉的发源地,我想到我自己的发源地——故乡。客居异乡多年,纵然乡音有变,可身子里流淌的,终究是罗定人的血,骨子里的气质终究是罗定人的气质。虽然多少有点像别人说的“早把他乡当故乡”,但念念不忘的依然是那片生我育我的土地。即使,它不如北上广深繁华,可它终归是我的故乡啊!任时光如何将我洗刷,也洗不掉我此生籍贯后面“罗定”二字。
对于这个祖辈一直生活的地方,我不曾像艾青写出“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的那样深沉的诗句,然而,我知道,我的发源地是那里,我的根是在那里,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
难怪每次回去,感觉一切那么自然、舒适,所有饮食那么对口味。比如罗定肠粉,觉得特别好吃,比其他任何地方的都要好吃。我早该想到,除了发源地,其他地方哪能蒸制得出如此正宗风味的美食。
我无法用太多的言语来形容故乡。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单薄如纸。有些爱,本就适宜深深地埋藏在心里。因而,每逢回到故乡,我大口大口地呼吸故乡清新的空气,大快朵颐故乡的美食。仿佛只有这样,才足以表达我对故乡的热爱。
如果不能尽情地将故乡的美食装进肚子,便好像白回故乡一趟,有什么不曾带着离去。而故乡的父老乡亲招待我的方式,也是叫我“吃、吃、吃,拼命地吃、尽情地吃、敞开肚子去吃”。吃饱喝足了,然后带着对故乡深切的眷恋和愧疚回到工作和生活的城市。
这样似乎很没良心,总是索取,惟有将故乡像一抔泥似的,装进口袋随我天涯海角地去。
那情感,就像孩子对母亲的依恋,是天生的。即便长久不在身边,依然那么熟悉,那么牵肠挂肚,魂牵梦萦。我想,每个游子都是如此的吧。故乡像一位年迈的老母亲,在她心里,我们从不曾走远。无论怎样出人头地,我们在她眼里,也只是个孩子。
所以,纵使再忙碌,纵然走得再远,我们始终应该感念故乡,将故乡藏于内心深处。时间和距离,都改变不了它是我们故乡这个事实。
孩子依恋母亲,游子思念故乡,人类的情感是相通的。我们对故乡的情感,有时候也许没有显山露水地表现出来,但不代表其不存在。它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根植在我们的身上,我们的心里。
思乡,是一份深沉又美丽的情感。小时候读到诗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懵懵懂懂的还无法完全理解对故乡的情感。长大后方明白,有故乡在,我们的人生才有来处,我们吃东西才有滋有味。
我觉得自己像一株移植的树。虽然在别处长叶开花,但最初生根发芽的,依然是在那个被称为故乡的地方。所以,去别的城市出差或旅游,我也许会水土不服,但回故乡,从来不会如此。因为,我本来就是长在那里的啊。
对于故乡的美食,故乡的肠粉,我只能慨叹:“真好吃啊!”仿佛除此之外,找不到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它的味道,和表达我对它的赞许与自豪。
陈天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