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暑假，我和老公决定带着孩子们去他们的外婆家看看，即我的故乡——湖南沅江。
沅江市地处洞庭八百里腹地，享有“洞庭明珠”“鱼米之乡”的美称。
从阳江出发至沅江路程九百多公里，开车大概十个小时，这对于我老公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老公说白天烈日灼灼，容易犯困，于是就改为晚上出发。
到了晚上，收拾好行李，老公载着我们飞驰在高速公路上。车里两姐弟开心地嬉笑打闹着，车窗外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星星点点的灯火随着疾驶的小车一晃而过。
算算日子，离上次回乡又已三年了。
古人有云：“吾心安处是吾乡”。从湖南远嫁到广东，我在阳江已生活了二十四个年头。这里有我的亲人、朋友，还有淳朴、善良的乡亲们。早已成为我难以割舍的第二个故乡。闲坐时间的边缘，还是时常会想起家乡洞庭湖上宁静深远的天空，想起河堤旁的林带、堤下错落有致的红砖瓦房和不同季节的庄稼，还有在庄稼地里辛苦了一辈子逐渐年老的父母。故乡一桩桩往事如同电影片段般浮现在脑海。
我是在湖区长大的孩子，自然离不开水。小时候，经常和哥哥还有小伙伴们光着脚丫在沟渠边捉泥鳅、黄鳝；下河捉鱼捞虾；下塘摘莲蓬、菱角……每天都弄得小脸脏黑、一身泥土回家。母亲看到了也不忍心责备，直叫我们赶快洗洗。捉回来的鱼虾又可为家里改善一下伙食，母亲拿着刀和盆子在一旁清洗鱼虾，我和哥哥则跳进屋前的小河撒起欢来……
在经过几个服务区的小憩片刻之后，清晨六点时分，车子驶进沅江市区，“洞庭名郡，水城沅江”八个大字映入眼帘。我倦意全无，抑制不住兴奋，大声地喊出来：“沅江，我回来了！”儿子和女儿被我惊醒。我摇下车窗，一股清新空气迎面扑来，车窗外高楼林立、商铺鳞次栉比。一路上优美的风景令我直叹“家乡的变化真大啊！”
近乡情更怯。当车子缓缓驶进熟悉的村庄时，激动的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父母亲听我说早上会到家，已在村口等候多时。车子刚到村口，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熟悉的身影，兴奋得赶紧告诉孩子们：“外婆外公就在前面！”老公停了车，我下车跑了过去紧紧地抱住瘦弱的母亲，沙哑地喊了一声“妈妈！”泪水再一次奔涌而出。多少次梦回故乡，多少次梦到母亲、喊着妈妈，这一刻终于脱口而出，可以大声地喊出来了。母亲的身体在颤抖着，啜泣着。这时，儿子和女儿也过来大声地喊着外公外婆，母亲颤巍巍地用手摸摸这个的头、牵牵那个的手：“好啊，都长高啦！”老公也过来喊了一声“爸爸、妈妈！”，母亲和父亲高兴得连连点头。看到他们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千般滋味涌上我的心头！
在一旁还有很多熟悉的乡亲，亲切地问候着：
“燕子回来啦!”
“小孩都这么大啦！”
“这次回来要多住几天啊！”
“要多回来看看爸爸妈妈呀，他们也越来越老啦！”
……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二十多年前离开家乡，曾经那个风华正茂的“小燕子”，现在已是两鬓斑白的“老燕子”了，这不正是我真实的写照吗！此时，脚踏在故乡的土地，身边围绕着亲人和乡亲们，耳旁萦绕着熟悉的乡音，乡愁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
回到家里，父亲拿出了几个大西瓜，说是自己种的，知道我们要回来特意留着的。母亲拉着我的手来到屋后的菜园、果地。这片熟悉的菜园满满都是我儿时的回忆啊！小时候经常和母亲一起种菜，帮母亲提水、浇菜。恍惚间仿佛又看到那个瘦小的我提着桶在菜园忙碌的情景。
菜园种着各种时令蔬菜，碧绿一片。还有各种果树：桔子树、梨树、无花果树……都已挂满果子。嫂子摘了几个熟透的无花果给我们尝尝，儿子迫不及待地拿着果往衣服上擦擦就放进嘴里:“好甜，真好吃！”逗得母亲和嫂子一阵大笑。
如今，老屋依旧，菜园依旧，庄稼依旧，变了的是母亲满头的白发和苍老的容颜。我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这双手曾经是多么灵巧啊！为我们做布鞋、织毛衣、缝补衣裤、种庄稼……呵护着我们长大，如今变得青筋凸起、布满皱纹，身体也被病痛折磨得瘦弱不堪、步履蹒跚。
第二天，热情的邻居们送来西瓜、莲蓬给我们吃，并关心地询问我在广东生活的情况。当得知我在阳江生活得很幸福时，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老屋后的田野里种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庄稼，有荷塘、稻谷、棉花……粉红的荷花开得正艳，绿油油的禾苗和开满白色小花的棉花树在阳光下一片生机勃勃。儿子和女儿快活得像放飞的小鸟，在田野里、河堤上自由自在地奔跑着、呼叫着。我也搀扶着母亲漫步在河堤，叨唠着家长里短。真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让我多陪陪我的母亲，享受这温馨、幸福的时光，让我们都慢慢地变老、慢慢地去爱……
接下来的几天，儿子和女儿总喜欢围绕着他们的外公外婆，要听他们讲妈妈小时候的故事，小时候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淘不淘气、爱不爱学习……乐得父母亲呵呵大笑，逢人便说这是他们的乖外孙、乖外孙女。
我陪着父母亲，总觉得时间不够。半夜睡醒，我又跑到父母亲的房间，抱着母亲，在她怀里感受童年的温暖，母亲用手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瞬间被幸福感包围。母亲小声地叮嘱我：夫妻俩要和睦，要好好照顾孩子们，要好好孝顺老人……我不停地点头，答应着。我看到母亲双眼红了，我的眼泪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我别过脸去，不想让母亲看到。
欢乐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又到了要离别的时候。纵然心中有万分不舍，还是要忍痛别离。告别了依依不舍的父母，车子缓缓驶离村口，当我从后视镜看到跟着追出来的父母，我的泪水再次泉涌……
曹燕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