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步行上班,特意绕过热闹喧嚣的街道,喜欢走一条长长的巷子。小巷比较幽静,能感受到巷子里的乡野气息和人间烟火。巷子深处的城中村农户种的几棵南瓜,牵了茂盛的藤,像长了脚似的翻出围墙来。
长了脚的南瓜,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奋力翻出灰色的长围墙,大大小小的四五个,黄的,绿的,挂在围墙外荡着秋千。
看见这些长了脚的南瓜,一个个圆滚滚的、胖乎乎的,绿油油的,黄通通的,很是可爱。看见这些长了脚的南瓜,我就会自然而然地想起家乡,想起母亲在院子里种的南瓜。母亲曾笑着说,“奇了怪,这些南瓜就像长了脚一样,到处走,到处爬,爬得满院都是,还跑到院墙外了。”
南瓜,是乡下最常见最普通的瓜,很容易成活。每年春天,母亲就在院子里围墙边或田边地头种南瓜。不出个把月,整个院子里就铺满了宽大嫩绿的南瓜叶子。到了夏天,藤蔓越牵越长,铺满了整个院子,展现出蓬勃旺盛的生命力。
有一年,母亲在院子里种了南瓜后,就进城来帮我带孩子了。秋天,我们一家人开车和母亲一起回老家,打开院子大门,眼前的一幕让我们都惊呆了。只见满院子全铺满了繁盛的南瓜藤,藤叶间横七竖八睡满了金黄色的大南瓜。我和母亲高兴地一起认真数了数,黄的,青的,一共结了62个南瓜,确实是傻子一样结瓜啊。其中两个很大,母亲竟不怕麻烦,抬起来称了称,竟然一个有20多斤,母亲抱着这个金黄的大南瓜,笑得合不拢嘴。
南瓜秧子上和叶片上有一层细密而又坚硬的毛刺,十分扎手,平时很少有人去理会它。默默无闻,实诚肯结的南瓜,就默默地结在宽大的密叶间。秋风起,南瓜叶子慢慢枯萎,那些黄通通的南瓜就再也藏不住了。南瓜根本不用管理,施足肥,产量很高。收回来的南瓜也容易存放。母亲把它们摘回随意地堆放在阴凉的门角落,可以储存一个冬天,来年春天还可以吃。
母亲说,南瓜是宝呢。过去打仗时,红军就是靠吃红米饭南瓜汤打的胜仗。大集体时期,粮食不够,一家老小把南瓜当饭吃,所以农村人就叫它饭瓜。从夏到秋,村里家家都喝南瓜汤、南瓜粥。年轻人喜欢吃嫩南瓜儿,切成薄片儿,加辣椒清炒,火辣火辣的,很下饭。现在城里流行吃南瓜尖儿,南瓜秧子的嫩尖儿掐下来,把那层带着毛刺的皮剥掉,用油稍微翻炒,撒上蒜末儿,盛出来碧绿清香,吃起来清脆爽口。或者直接焯水,切段加蒜末加醋凉拌,也是夏天一道难得的清新开胃菜。
据说,南瓜花还可以和鸡蛋打汤,也可以用面裹着油炸。现代人更是讲究品味和美观,把南瓜做成精美的南瓜饼。将南瓜、鸡蛋、糯米粉、盐等调和在一起,揉成面团,做成圆圆的饼状,印上精美的花纹,再油煎而成。两面焦黄,外焦内嫩,既可以做菜肴,又可当小点心。咬一口酥融甜润,糯香丝滑。
母亲喜欢在秋天给我们做南瓜坨子,那是家乡大冶一道很地道的美食。将南瓜切成厚块状备用,把面粉揉成面团,先放油炒南瓜片,加冷水煮开,然后把面团一团团扯下来,拉成一块块薄薄的坨状或粑状,再一个个放入锅中与南瓜一起煮熟,撒上提香提色的碧绿小葱,真的是色香味俱全。南瓜坨吃起来很有劲道,入口酥融,汤汁浓稠清香。
南瓜籽也味美。吃完南瓜,留下南瓜籽晒干,外皮脆白,生食熟食均可。落雪下雨天,母亲就会在土灶里炒南瓜籽,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围而食之,剥啄有声,这是农家难得的清闲乐事。
母亲听我说贝贝南瓜吃了能减肥,不知从哪儿讨来了南瓜籽,今年竟新种了几棵贝贝南瓜。南瓜成熟了,母亲托村里人带进城送给我。我蒸了两个吃了,粉酥甜糯。剩余的,置于书柜和案头,以增情趣野趣。
天天抬头看见南瓜,就想起母亲,想起家乡,想起南瓜铺满了院子,想起母亲说的南瓜长了脚。南瓜真的长了脚,年年如约而至跑到我家来,送来满园秋色。
周桂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