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爱俏，特别是在每年乞巧节那一天，除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要花一个白天的工夫用蓬仙花把自己的十指染得鲜红，只是为了向天上的仙女乞来心灵手巧。
多年以来，我才知道老家话里说的“蓬仙花”，就是普通话的凤仙花。原来，老家土话有古音的孑遗，“蓬”就是“凤”的上古音。《广群芳谱》中对凤仙花有形象描述：“桠间开花，头翅尾足具翅，形如凤状，故又有金凤之名。”凤仙花的花籽很有意思，圆鼓鼓，毛茸茸，像一只只纱锭，“纱锭”成熟时颜色由青绿转黄，用手一碰，花籽像子弹一样蓬地飞弹出去，外壳迅速缩成猫爪形状。我想，就冲它“蓬”的一声，“蓬仙花”之称也是很有道理的。小时候，我们把弹射凤仙花籽当作一种游戏，乐此不疲玩个半天。
凤仙花最吸引我们小丫头的是它可以染指甲。外婆说，染指甲一定要等到农历七月初七，这天是“七夕节”，又名“乞巧节”“女儿节”，那天染的指甲最红最艳。白天，外婆带着我把一朵朵凤仙花摘在花篮里，以大红的、紫红的最佳，洗干净，晾干，放到铜勺里，加入一点白矾，开始捣。外婆手持铲刀柄，将白矾和凤仙花用力捣成碎末，捣出汁液。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小心翼翼地把碎末和汁液均匀堆在我十个指甲上，像盖了层厚厚的被子。然后用扁豆叶裹住，拿丝线系牢，防止脱落。
外婆叮嘱我，睡觉的时候不能把指甲“外包装”揭掉，也不能掀开来偷看，否则会影响染指效果。我们晚上睡觉时也不敢用力翻身，还把手指伸到被子外面。第二天一睁开眼睛，我就急不可待扯掉扁豆叶，欣赏外婆的杰作，看看染得是不是跟自己心里预期的那么红。根据经验，一般第一次染颜色淡红，染过数次之后，指甲颜色会非常鲜艳，可以几个月都不褪色。
那天晚上染好指甲，外婆带我们坐在院子里看巧云找星星。只见白云儿在天鹅绒似的黑幕上慢慢移动，远远近近的星星在云朵里捉着迷藏。我们顺着她的手指一一辨认：“这颗是牛郎星，他边上有两颗小星星，是他的两个孩子。他面前长长的闪闪发光的带子叫天河，河对面的那颗叫织女星，是他的妻子。他们被王母娘娘硬生生地拆开，住在天河的两边，一年才能相见一次。”
如今外婆已经仙逝多年，但每到乞巧节，我就会想起她，想去采凤仙花染染指甲。我也会仰望星空，那些古老美丽的传说，那些恍如昨日的往事，成为心中最柔软的记忆，永远温暖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