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位于八步区桂岭镇的北边,是一个只有50多户人家的小寨子,总人口不到300人。它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叫鸭窝厂。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问过寨子里的许多老人,他们都无法给我一个统一且让我信服的答案。村委会恰好在我家屋子后边,我曾去翻找过资料,也没有发现翔实的记录。也或许记录过,只是由于历经几次搬迁,再加上纸张老化,答案可能已经被遗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了。
麦姓一族,在桂岭有两处,除了我老家这个寨子外,还有一处在兴德村。兴德村下辖三个寨子:鸭窝寨(麦姓)、同心寨(周姓、全姓)和田塘寨(陈姓)。
鸭窝厂是从鸭窝寨分离出来的一个新寨子,两个寨子同宗同脉,所以过年时,新寨的人就会自发回到老寨的祠堂祭祀先祖。
鸭窝寨(老寨)在兴德村东北部,150多户人家,总人口接近1000人。据族里老人说,明朝洪武时期,麦氏祖先因遭迫害,最先避居在连山县福田镇的山林中。明朝嘉靖年间,又因避乱世,祖先麦应海携带家小流徙于贺县桂岭必龙州(今爱明村),后又迁到桂西洴洞(今文德村)。其玄孙麦积枝发现该处地势低洼,田野广阔,且又靠近河流,非常适合养鸭,于是建了鸭棚子发展养殖,潜心钻研养鸭技艺。经过几年的摸索,这地方养出来的鸭子因膘肥体壮、肉质鲜美而闻名桂岭垌。当麦氏族人人丁渐多,在此处形成村寨以后,村子就取了鸭窝寨一名。
当更多的麦氏后辈又到离老寨不远的田垌继续搭棚子养鸭子时,又有了一个新的“鸭窝”。棚子在我们当地叫“厂子”,为了不与老寨子同名,又为了延续与老寨子的根源,于是新寨就取名鸭窝厂。如今鸭窝厂和鸭窝寨的人,即便互不相熟,但在外只要报出家门,就会知道是同宗同脉的手足。
在百年前那个年代,人少的小寨子总是较为弱势。老寨地广人多,从不担心被其他村寨欺压。而新寨势单力薄,地势上又被上马寨、三公寨、岩口寨等夹在中间。于是,鸭窝厂的村民便建起围墙,把寨子保护起来。老一辈人说,几十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寨子与周边的寨子关系骤然紧张起来,老一辈人为避免外村人侵扰,还曾自发把部分围墙加固。围墙高3米多,是用黄泥和石块垒起来的,每隔几米就有枪孔。高高的围墙在过去的百年岁月里,或许确实给麦氏族人带来了安全感。
到了我们这一代人,村里的围墙更多地成了孩童的玩耍宝地。但是在大人们的眼里,围墙不是小孩子该靠近的地方,在他们的说辞里,一旦与围墙沾上关系,就相当于触了霉头。也有些大人认为,小孩子还没读书就爬寨子里的围墙,读了书还不得爬学校的围墙?长大一些,我才明白,大人无非是担心墙体倒塌威胁小孩安全,所以才吓唬小孩围墙是不祥之地。但是小孩子是管不了那些事情的,儿时我们常常瞒着家里人,约上几个小伙伴到围墙边玩游戏:将水倒在土里和成湿泥巴,扔到墙上,我们管这叫甩飞饼;有时候还会拿棍子把围墙里面的石子掏掉,再用泥土填补……仔细想想,围墙多年之后倒塌,有我们一部分“功劳”。
随着岁月的流逝,围墙已然失去了它原本的作用。即便是与周边村寨关系相对紧张的那几年,联姻互通的喜事也时有发生。也没有因为围墙横亘在那里,就阻挡了水泥路“村村通”的步伐。不管在哪个年代,围墙始终拦不住人情往来、经济互通。
鸭窝厂(新寨)东西延伸,从东边围墙喊一嗓子,西边都可能听得到。西边建了一座门楼,门楼青砖绿瓦,建成之初是寨子里最高的建筑。它就像一座炮楼一样矗立在寨子的西边,俯视和守护着整个寨子。
围墙和门楼像两尊守护神,在各自的方位矗立上百年,守护着寨子,寨子安稳地度过了百余年。不管是围墙的倒塌,还是门楼的重建,都顺应时代发展的潮流。就算哪一天它们退出历史舞台,鸭窝厂的麦氏子孙,也会将围墙和门楼的故事讲给后世子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