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居住的小城,开车到吴川市覃巴镇的调德海,只需要一小时多一点点。
靠近海边的村庄路上,我看到一个蓝色的路牌:调德海村。原来,这里的海与村子名相同。一个村庄的名字里荡漾着一片海,真够有意思的了。轻轻念上三两遍这村名,就觉着有一阵海风吹拂过来。人未到海边,心已经荡漾起来了。
与我知道的其它一些海边景点不同,调德海确实是低调的。看不到为风景而设造的建筑物和指示牌,甚至也没有一般景区所惯有的商业味,可以说,它几乎还是一片自然的海,原生态的海。正因为如此,一来到海边,就强烈地感觉到,我们真的是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之中。
下到海边,顿觉天高海阔,碧波荡漾,辽阔的大海将我们一路的风尘一洗而净,心胸顿时开阔和坦荡起来。海天相接的远方,感觉眼力难以穷尽。大海于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但每次见到大海,似乎总会给我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于久居于城里的人来说,海是辽阔而悠长的梦,是另一片新天地。同行的人们,照例先给大海献上了“啊”的一声敬意。小孩们更是欢欣雀跃,像满地乱串的小螃蟹一般,霎时间就在沙滩上走散开来。
正是下午两三点钟的时候,阳光朗照,但站在海边,打着伞,并不觉得特别热。海风带来了大海潮湿而温润的气息。这里的沙滩,平展而结实,装点着漫长而蜿蜒的海岸线。海岸线边上,生长着满地绿色的类似于爬山虎一般的植物(后来我查到叫做“马鞍藤”),给漫长的海岸线镶上了一道墨绿色的花边。绿的花边,白的沙滩,蓝的海水,暗黑的礁石,再远处水天相接的白茫茫,这里的色彩层次是如此分明,又如此丰富多样,浑然一体,又互为映衬。仿佛一支宏伟而瑰丽的交响乐。
海在这里等待了亿万年。它永无休止的波涛,一定是试图说着什么。是倾诉,还是某种暗示?不得而知。海是伟大的,海也是神秘的。我们接纳了它不断呈献出来的雪白的浪花,晶莹的盐粒,和丰富的鱼虾蟹,也领略了它的波澜诡谲和风云莫测。
远处,有人站在海水中的一块巨石上钓鱼。远远看去,他简直是在以一根小小的鱼竿,去试图挑起整个海。
这里的沙滩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石头,巨者高达一两丈,甚为壮观。这些石头大小各异,有的数块紧抱在一起,仿若海狮、海象或别的什么动物,抱团取暖;有的孑然独立,如遗世之隐士,或者仗剑独行之侠者。有的石头浑圆如山顶,有的则似茶点中的馒头花卷或者是仰卧的小狗;有的尖利如剑尖,有的石头顶部忽然凹出一个低洼的空间来,石面光滑,大小刚好能坐下一个人,是一张天然的石椅。有的凹处如圆圆的石舂,看起来像是地球冰川纪留下的痕迹。沙滩上最大而又奇峻的一块,刻有“南天一石”四个红色大字。浸在海水里的石头,多有小海螺、生蚝等寄生其上。
游人在海水稍浅处尽情地玩耍着,尽情地享受着阳光、海水和海风。最开心的当然是孩子们,他们拿着小胶桶和小铲子,在沙滩上挖小螃蟹,捡拾小海螺。童年的相册之中,又将添上快乐的一页。
而我则忙于从大海里取走一个又一个美丽的镜头,然后又把一些词语还给大海。在深邃而苍茫的大海面前,我深感词穷。我在海滩上寻觅和捡拾起那些细小而好看的石头子。它们是海的精魂,每一块都带着不朽的传说。有人说过,从海边带走了一些石头,仿若就是带走了一片海。
在调德海,在南中国海的海岸边,我看见无数细小的石头子,在海浪的一次又一次的冲卷和拉吸之下,在海水里来来回回地奔走。仿佛是在这样无尽的奔走之中,一粒砂子忘记了疼痛,变回了从前的那块石头,一块石头回到了亿万年前的高山上。而海边的一个人,从中年的苍茫无措里,回到了初次看见海的青春年代。
顺着海滩向东望过去,不远处,高楼林立。未来的调德海,也许会开发成为一个更为美丽的景点,抑或有着未知的命运。但眼下,它刚刚好。它依然还是一片自然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