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树影斑驳的夜色里,秋虫唧唧叫个不停,像在敦促我定要厘清不能入睡的缘由似的。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了。那天在一个路口,偶遇30多年前在中学教过的学生。闲聊时,这位学生向我展示微信群中那届32名学生的名单,有真实姓名,也有滑稽调皮的昵称。有的学生的音容笑貌,至今还清晰地留在记忆中。
过了几日,又见到了数十年未见的那届学生中很聪明的牛姓学生,他明显长高了。还记得,1987年9月一天的早读课上,他拿着一张报纸在看的情景,那上面有我写的新闻故事《阎老师家的“小客人”》。我瞥了一眼,便把报纸“没收”了,确切说是“收藏”。提起那事儿,我俩相视而笑。他执意邀我进这个微信群,我便应允了。
进了群,不一会儿,便有信息来了。有的学生发了一串鞭炮点燃的表情包;有的说,欢迎刘老师,我们很想你;有的说,刘老师,时常读到你的文章,想起你风华正茂的样子……一声声“老师”,那么亲切、熟悉,我仿佛又回到了书声琅琅的校园,走进他们中间,浑身焕发出朝气,心中充满了激情。
在教学生涯中,我先后送走过三届毕业生。对于这届学生,我是有愧的。1987年暑假,我作为青年骨干教师,来到位于秀美多姿的漓江边的阳朔,参加由广西教育学院组织的培训班,历时半月余。那时的我热情高涨,探索精神很强。培训期间,便有感而发,写出一篇短文,刊发于《广西教育学院学报》上。
我在做好教学工作的同时,常常喜爱迎着朝霞读书,伴着灯光笔耕,诸如小言论、诗歌、散文、通讯之类的稿件,每每见诸报端。第二年暑假期间,某报社招聘采编人员,一纸调令将我从工作的中学调入报社。我虽做了一个华丽的转身,但留下了终生遗憾——从此,我永远离开了整整站立了9年的神圣的三尺讲台,离开了那一双双探索奥秘知识世界的眼睛,离开了“家—办公室—教室”这节奏分明的“三点一线”的生活......
我“不辞而别”了,没有来得及向学生们告别。我心里清楚,等新学期到来时,学校会安排身兼班主任的语文老师出现在学生们面前。学生们见不到我,也许会有短暂的议论,但很快会沉静下来,继续投入到充满理想、鼓满风帆、向往明天的学业中去。我也曾有过依依不舍之情,但又不得不迅速进入到“隔行如隔山”的新闻角色之中。
在教他们的这一年,我将教学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我带领学生到街头消灭错别字,相关媒体都做了报道。指导学生人人办起了手抄报,图文并茂,灿若群星。教育部门多次组织语文老师前来观摩教学。学生的散文,还出现在报纸的副刊版面上。我曾为有这些收获而感到窃喜。
后来,在教育部门工作的朋友告诉我,一次举办作文赛,好多学生写到了我。首先猜想到的,应是我“半途而废”教过的那届学生吧。尽管我只教了他们一个学年,尽管那张黑白毕业合影照上找不到我的身影。可惜的是,我没能看到他们写进作文里的内容,不知他们心目中的我,究竟是个啥模样。
大概人到了一定年龄,都爱怀旧吧。闲暇之时,我脑海里总像过电影一样翻阅接触过的人和事。过往的几十年里可谓阅人无数。但只要一想起和天真烂漫的学生们在一起,那安然纯净轻松自豪的师生情就会溢满心头,让我从梦中笑醒。假若再择业,我会义无反顾地在表格里郑重填上“教师”二字。然而,在我的人生路途中,已没有“假若”了。
清晨,我在这个微信群里输入:“同学们,早上好,崭新的一天开始啦!”没想到应者众。霎时,我感到了少有的欣慰,闻到了经过沉淀的那馨香醇厚的师生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