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是标准疍家人,父辈祖辈就生活在船上,大字也不认得一个。到了阿生这一辈,有机会读书识字,还念到初中毕业。这在当时的家里算是最高学历了。阿生毕业后,也尝试过从事其他工作,但总感觉不踏实,具体是什么原因,阿生也说不上。直到2007年,阿生拿起钓线,驾着快艇,来到海上。当他撒下鱼钩,扯上钓线,看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被牵出水面,鱼鳞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他终于找到了一种掌控感,一种成就感。阿生感到,他的生活,他的生命,是跟这万顷碧波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这句话,用来作为专业海钓渔民阿生的特写镜头说明,最恰当不过。
闷雷滚滚,乌云重重,阵风骤起,波涛汹涌。茫茫大海上,阿生目之所及,只有自己的一张钓鱼艇。这是快艇改造的挂桨机艇。阿生早就把柴油机熄了火,把锚拉了起来。自己坐在艇头,跷起二郎腿,点着一根香烟,眯缝着双眼,等待着风雨来临。
这样的情形,阿生经历了很多次。“每年西南天,都会遇到三四次。每次死流,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风暴。”“死流”是疍家人对特定时期的潮汐的称谓,意思是涨潮和退潮时水位相差不大。“风暴”是疍家人对短时雷阵雨的叫法,跟台风不同。“风那么大,不怕吗?”“不怕,雷阵雨时,风向是固定的。不像刮台风的时候,风向是旋转的。”阿生接着说,“你就任由得它漂,熬过前面的十几分钟,后面也就没什么大风浪了。”于是,那些风暴来时,阿生干脆就“稳坐钓鱼船”。
过了一会,风停,雨住,浪敛。阿生从船舱里出来,看看生柜(生鲜柜)里的战利品,小有收获。估计刚才那阵大雨让鱼儿们乱了阵脚,也不知游到哪里去了,再下钓收获恐怕浪费时间,于是就返航了。
阿生是标准疍家人,父辈祖辈就生活在船上,大字也不认得一个。到了阿生这一辈,有机会读书识字,还念到初中毕业。这在当时的家里算是最高学历了。
阿生毕业后,也尝试过从事其他工作,但总感觉不踏实,具体是什么原因,阿生也说不上。
直到2007年,阿生拿起钓线,驾着快艇,来到海上。当他撒下鱼钩,扯上钓线,看着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被牵出水面,鱼鳞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光,他终于找到了一种掌控感,一种成就感。阿生感到,他的生活,他的生命,是跟这万顷碧波紧紧联系在一起的。
阿生是做足了功课才开始钓鱼的。哪些地方有鱼,有什么鱼,阿生向钓鱼的前辈一一了解清楚。在他心中,早就绘就了这张“藏宝图”。等到真正出海钓鱼的时候,在导航中直接输入坐标,便一艇绝浪。
凌晨三点左右,阿生起床。准备好早餐和午餐就出发。来到港口码头,已经是差不多四点。戴月披星,阿生出发了。
两个小时左右,阿生来到了目的地。挂好生虾鱼饵,把钓线放进水里,然后静心等候。阿生使用的钓线没有浮标,末端系着铅块。有没有鱼上钩,全凭手感。什么时候扯线,更要讲究时机的把握。早了,会把鱼吓跑;迟了,有可能只剩一枚空鱼钩了。此时,人和鱼仿佛在无声地较量。这是一条石斑。鱼钩上的虾散发出诱人的香味,石斑试探性地轻轻一碰,再一碰,感觉没有危险,于是就大口咬住,一口吞下。就等这一刻!阿生迅速把鱼线扯上来。乖乖,到生柜里来吧。
就这样一回回博弈,最终都是阿生胜出。看着差不多到中午了,该返航了。赶在大伙集中买菜时回到市场,能卖个好价钱。
海钓的鱼,侨港人称为“钓口鱼”,是大多数侨港人的心头好。靠海吃海。一潮水,一潮鱼。说的既是口中食,更是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坦然面对。
海钓,门道可不少。
先说季节。不同的季节,海钓的品种不同。冬春之间,主要是钓墨鱼、鱿鱼、大尾鱿和八爪。其余时间则是钓鱼。
再说工具。钓鱼用的是普通的鱼钩,一线两钩。钓墨鱼之类的,用的是伞状的钩,侨港人称之为“戳”,鱼线上有浮标。另外还有一种叫串钓,也就是长长的鱼线上挂满了鱼钩,少的有一百来枚,多则有一千来枚。
钓的方式也不同。一线两钩考量的是钓鱼人的手感和时机的判断。使用伞状的鱼钩,考量的是眼力。最省心的是下钓,使用的是串钓。挂好鱼饵之后,只管一路前行一路撒下,直到把所有的鱼钩都放进水里,又原路返回,像收网一样收起鱼钩。丰收还是歉收,全靠运气。但阿生从不下钓,他说,那种方法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没意思。
阿生脑中的那张藏宝图也标注了越来越多的坐标,阿生足迹遍布附近海域:白虎头、涠洲、斜阳、白龙尾、犀牛角……哪里有鱼就去到哪里。
凭着勤劳,凭着用心,凭着胆量,阿生在海钓圈中名气越来越大。北海海洋局的负责人找到了阿生,请他帮忙确定鱼屋的摆放位置。鱼屋是个约10立方米的正方体水泥框架。把它沉入海底,鱼儿们在这里可以躲避拖网的捕捞,得以繁衍后代。这样的鱼屋目前约有六七百间。有一年,上海某个海洋研究机构的工作人员也找到阿生,请他协助采集一些海底的泥沙样本。“希望海洋生态的问题,资源的问题,得到充分的重视,得到有效的解决。否则我们这些渔民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艰难。”
阿生钓了整整八年鱼。现在上了年纪,每天凌晨出发的钓鱼活干不了了,就转行为收购海钓的鱼,还是跟鱼打交道,跟海水打交道。
“现在侨港的钓鱼艇大概有多少?”“上千号。以每张艇两个人计,大概有两千人从事钓鱼。”阿生当初钓鱼的时候,这支队伍也就三百多人。新进的人员,有的原来是从事其他行业的,有的是原来从事捕捞的。蛋糕没有变大,但分蛋糕的人越来越多。这是阿生们的隐忧。
“不怕它,多大风浪都从船底过。天生人,天养人。”我知道,阿生心中,始终念念不忘,那种人鱼一线牵的微妙,那种稳坐钓鱼船的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