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感恩这桂花的香与韵,感恩这清清爽爽的美,缓解我心中的忧伤与痛苦。
桂花开了,倾城的香。微雨的早晨,楼下花坛的桂花枝叶郁郁葱葱,雨珠亮晶晶的,花朵犹抱琵琶半遮面,躲藏绿叶间。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一路上,各个小区的桂花会青枝探墙而出,或闻香不见芳踪。这样的早晨,注定一天的时光都是愉悦的,一天的时光都染着浓郁的香气。中午下班,医院后门和侧门两处公园都有桂花在竞相开放,我是被桂花仙子迷惑了,执一本书,在园中静坐,时而微笑,时而沉吟。有时翻几页书,零星的桂花便落在书页上。有趣而美好的文字,读来唇齿留香。羁病半年,错过了林花春红,错过了冉冉芙蕖,幸而,没有错过这一季秋香。我有幸活在这珍贵的人间,更加珍惜生命中的遇见。桂花,是故人,年年相见,可对经历了生死的我,亦是新知。
流连每棵桂花树下,黄金万点,碧叶婆娑,草木的蓬勃激发我心之蓬勃,摘一些花朵放在衣服口袋里,触手皆香,折下几根枝条,带回办公室插在护士站工作台上,来来往往的病人都面露微笑,赞叹:“好香!”下班回家也折几枝插在花瓶里,“一枝淡贮书窗下,人与花心各自香”,花香慰人心,足可以抵消我折损花木之过吧。
白天赏桂花,有时晴天正好,有时微雨浥尘,终缺一份朦胧之美。可夜晚赏桂花,月华如练,桂影绰绰,香气渺渺,衣袂翩翩带香,想起东坡先生的《记承天寺夜游》: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苏轼有张怀民可寻,这样的美景良夜,我无闲人可寻,一人独享铺天盖地的花香,竟有些奢侈了。
花开花落终有时,我更加珍惜每一个看花的日子。秋意愈浓,一切变得缓慢。即使无事发生,心中总会无端生出几许惦念。那天中午又去公园,在一棵最大的桂花树下,一位老妇在奋力摇晃,树下铺着塑料布,金黄的花蕊簌簌而下,我本想制止她,可转念一想我也折过花枝,与她相比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我问她弄这些桂花回去有何用处,老妇说,晒干了贮存起来可泡茶,喝起来可香了,也可以做桂花糕,又香又甜。见状,我不禁笑了起来,看来这位老妇对舌尖上的美味颇有心得。我很想问她泡不泡桂花酒,老妇人最后却说了一句,花,总会谢的,我摘一些又有什么关系?我无言,向她讨了一捧桂花,回家晾干,独自泡一盏茶,烧水、净盏、温杯,小坐片刻,手起手落捣鼓间,一朵一朵的桂蕊释香,与茶香平分秋色,在这个节令多么应景,在一杯接一杯的茶香里,人放下杂念,自然而然地打开了心境,无涯的心事也随香气远飘。老舍先生喝茶,就曾说过:“有一杯好茶,我便能万物静观皆自得。”桂花茶的味道:馨香扑鼻,回味无穷。就像回忆起青葱岁月里那一抹含羞的微笑。“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时光匆匆,那些曾经的美好只能回味。
其实,花开有期,一夕秋风秋雨,桂花零落,“零落成泥碾作尘 ,只有香如故”,枝叶间花蕊疏疏,点点雨滴似离人泪,小立花下,飘落的花儿落了一身。人事有代谢,花事有荣枯,我为何被忧伤缠绕呢?我终于有些明白老妇人的行为,她是爱花惜花之人,花落泥淖,如何给平淡的生活添一丝香气呢?
“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感恩这桂花的香与韵,感恩这清清爽爽的美,缓解我心中的忧伤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