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住一个小镇上。中秋节晚上敬月光,小镇上的一般人家是舍不得买月饼的,他们就用糯米做成圆圆的粘饼代替月饼,我家也不例外。因此,那时的我,一直有个中秋节能吃上像月亮一样圆圆的月饼梦想。
那时我们家太穷了,靠父亲一人微薄的工资养活全家七口人,为了让家人一日三餐能吃饱肚子,母亲绞尽脑汁操碎了心。中秋节时,勤俭持家的母亲根本买不起月饼让家人品尝。说来也奇怪,想吃的月饼越吃不到就越特别想吃,那感觉总像有只馋虫在心里爬来爬去,痒痒的,说不出来的难受。我有几位要好的女同学,家境也不好。临近中秋节的某天放学路上,同学们谈谈说说,不知谁提起吃月饼的事来,想不到几位同学竟和我一样,都有一个月饼梦,大家商议先去食品店看看月饼的价格。
小镇上有家副食品商店,玻璃橱窗里一年四季陈列着我从未吃过的造型优美做工精致的各式糕点,每次从门前经过,我都忍不住扭头远远看上一眼。于是,我们几个小学生在食品店门前不停地来来回回走着,伸长脖子向里窥视,因为兜里没钱,我们都没有勇气走进店门,担心遭营业员嘲笑。
秋天的晚霞从西天渐渐消退,晚风吹在我们身上已带着寒意,天渐渐地黑了下来,回家还要做作业。这样磨蹭下去不行。我想了个办法:大家一起手挽手,喊一二三,然后一起走进去。终于,我们红着脸低着头走进店堂。
橱窗里整齐摆放着一只只色泽新亮油光可鉴的各式月饼,有黑芝麻、五仁、豆沙、椒盐味的,还有大的月宫饼等。我踮起脚尖将脸紧贴在柜台玻璃上,贪婪地嗅着从玻璃缝隙处散发出的缕缕月饼香味。终于,我红着脸鼓起勇气向穿着雪白工作服的阿姨打听:最便宜的月饼多少钱一个。阿姨回答:一角六分,椒盐味的。
一人买一只月饼是很难实现的。那年头一斤肉五角钱。我提议:一人攒四分钱,买一个月饼大家平分。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最后我们决定饿两顿肚子,把父母给我们买早餐的硬币节省下来。节前,大家终于凑足了买一只月饼的钱。放学后,我们兴高采烈走进食品店,买回了那个盼望已久朝思暮想的月饼,小心将它放进书包里。然后,我们像一群张着翅膀飞翔的快乐小鸟,手牵手一溜烟穿过热闹的街市,钻入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将月饼放在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干净纸上,用小刀切成均匀的四等份。虽然每人只分得小小的一块,但吃在嘴里美在心里,那一刻月饼的鲜香味,胜过世间任何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我们终于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月饼梦想。
如今,月饼品种繁多,风味各异,富裕的生活让我有能力逐一品尝各种月饼,可我怎么吃也吃不出当年月饼特有的香味。也许,那月饼里有我的期盼,藏着我的梦想,月饼才会如此香甜。流年似水,岁月悠悠,每年中秋佳节,我总会回忆起儿时清贫生活有趣的吃月饼梦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