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深秋,那浓郁的乡愁日渐浓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人陷入深深的回忆。那些记忆中的碎片,如同一颗颗珍珠,闪烁着岁月的光芒。在这所有的回忆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便是那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地瓜香。
家乡的地瓜,于我而言是童年特有的缘分,因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是靠吃地瓜而活下来的,可以说是有救命之恩的。在我的印象中,地瓜的味道始终与乡下泥土的芬芳、河沟里特有的鱼腥味、庄稼地里那种生生不息的蓬勃力量凝聚在一起,为我童年的回忆增添了许多美好的色彩。
记忆中,地瓜的味道甘甜诱人,独特而迷人,现在的烤地瓜与之相比,绝对黯然失色。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乡下人的日子还是挺艰难的,我家因为人口多而尤其难熬。吃上一顿饱饭,绝对是一种奢求。而吃饱饭,在当时是一项非常难以完成的任务。大集体的时候,有限的家底子很快就掏空了,之后的苦日子,每家每户都过得紧巴巴的。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吃饭的时间到了,我放学回来,和哥哥姐姐们坐在桌旁,母亲端上来的盆里,只有用坏地瓜干做成的汤,一人一碗,就着盘里的几块咸菜吃。
至今仍然清晰地记得,那用坏的地瓜干做出来的饭的滋味:又苦又涩、难以下咽。那时,好的地瓜干早已吃完,吃坏地瓜干是不得已的事情。因此,后来当吃上好的地瓜干做出来的饭,感觉是那么地幸福、甜美。
秋后地瓜丰收的时候,是我最期待的时刻。那时候,家家户户的所有人都会涌入农地干活,地瓜全部刨出来后,就开始了最核心的工作:铡地瓜。当时的工具只有两种,一种就是手工制作的土铡,铡刀水平镶在小木桌或小木凳边,一个人操作即可:左手拿地瓜往铡刀口送,右手推着手柄用力把地瓜切成成品———一片片的地瓜;还有一种是比较高级的摇铡,用来装地瓜的铁漏斗固定在桌凳上,连在一起的是带有手柄的铁制的圆盘。当手柄摇动,圆盘旋转着就会把铁漏斗里的地瓜切成薄片,等晒干以后,就变成了我们所说的地瓜干。
地瓜切好后,就得赶紧安排人送到宽阔的地里一片片地散开,经风吹日晒彻底晾干后,再将它们一一捡拾起来,装进口袋拉回家归仓。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地瓜干,是我最珍贵的食物,是我对生活的全部期待。
收成好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挖很大的地窖,装地瓜用来过冬。而当冬天来临,尤其是过年前后,在地窖里休息了好长时间的地瓜,糖分增多,无论是煮了吃,还是烤了吃,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记忆最深刻的,是和小伙伴们在地瓜田里玩烤地瓜。当时正上小学,玩心正盛,下午放学后,把书包往家里一扔,到河沟里捉青蛙、摸鱼虾,饿了就从地里抠地瓜、花生,摘玉米、豌豆等,放到火堆里烤熟了吃,简直是人间最美味的大餐。还未成熟的果实,迸发出的特有的香气,比成熟后的味道还要鲜美,吃得我和小伙伴们满嘴的草灰,但每个人都异常兴奋,天大黑了,还是不想回家,直到家长们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如今,生活的条件已经大大改善,再也不用为填饱肚子而发愁。然而,地瓜的味道,对我来说,是乡愁的味道,是回忆的味道。每当我品尝到地瓜的甘甜,我就会想起那个年代,想起那些艰苦却充满希望的日子,想起那些与我一起度过那段时光的人们。我想,这就是地瓜的魅力,它能让人回忆过去,珍惜现在,期待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