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巷口的裁缝店里，店主低着头做活，我和她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位银发老人突然站在了门口，手里托着一件破旧的衣服。
店主急忙站起来招呼。老人笑着说，想给手上的衣服换条拉链。同时颤着手抖开了衣服——一件灰蓝色的旧运动衣，泛着白，袖口有缝补过的痕迹。老人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换条最好的。
店主端详了一会儿，对老人说，得三十块钱，老先生，还不如买一件新的呢。
老人一听，有些急了，连连摆手，摸索着就去兜里掏钱。我打量着他，衣着干净考究，对一件旧衣如此宝贝，着实让人好奇。就向他说，老先生，钱虽不多，但是为这一件旧衣服，我也觉得不值，有点冤。
老人哈哈大笑，一连说了好几遍值了值了。这时店主已找来一把凳子。老人坐下后，意味深长地讲起了这件旧衣的事。
貌似不起眼的衣服，它却历经了二十五年的岁月。那是他的孩子挣得了第一份工资后，给他买的第一件衣服。他穿着，别提多开心、多幸福，晚上睡觉时甚至都不舍得脱下来。他的孩子很孝顺，每年都会给他买衣服，可是从来没有第一件衣服给他那样强烈的感动。他每年都穿，每次穿上都仿佛回到了当年。
老人说完，望着店主面前的那件旧运动衣，眼光里无限温柔。
我豁然省悟，有些物件根本不能用金钱来考量，不能问值与不值。老人的旧衣服，又何止是一件旧衣，它联通了一个父亲和孩子的心，它给了老人做父亲的骄傲。这份恋恋旧物的情怀，它价值连城，它无法计算。
二
大概每个人都有一两件宝贝似的旧物，它们携带着时光的味道，陪着你走了一程又一程。
我也有一件这样的物件，它微小，不好看，却忠心耿耿地跟随了我十五年，不离不弃，并将一直走下去。它是一枚钥匙扣，样式特别简单，有一处亮漆剥落，还生了锈。
那时候还青春年少，正读中学，住校，一个宿舍八个姐妹。但一个宿舍只给配了一把钥匙，光秃秃的钥匙在大家手里流窜着，短短的时间内，丢了好几次。我们便聚在一起想办法，后来大家推举谨慎细心的我来保管钥匙。
我觉得这责任实在重大，不敢怠慢。于是，宿舍里的姐妹便陪我去市中心的市场，很郑重地为钥匙选了一枚钥匙扣。十五年前的东西实在简朴，那时已经是很好看的了。我整天把它戴在身上，美美的。
时光倏忽而过，转眼大家就毕业了，各奔前程，打工的打工，升学的升学。几年的时间，一直是我为大家开门锁门，从未出过差错。分别时，钥匙扣就留给了我作为纪念。
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件事，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它一路见证着。在它的上面，悬挂过很多个钥匙，给我开启了一扇又一扇温暖的门。
每当失意或遇到困境时，我总爱把玩钥匙扣，过一会儿，心情就会有些许好转。因为每次我总会想起当年大家含泪话别时的情景。她们对我说，人生的路风风雨雨，但愿这钥匙扣能温暖你。
一别多年，为生活奔忙，鲜有见面的机会，但那份情谊镌刻进了钥匙扣里，想起来恰如春风拂面，细雨润心田。
旧物和人一样，最远的你是最近的爱，不知不觉早已暗生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