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其他的喜好,平时喜欢读书和种花,尤其对金银花情有独钟。每每闻到金银花的味道,就想到了母亲。
小时候,我们家有个不大的院子,母亲在院子的篱笆旁种满了金银花。金银花的茎蔓爬满了篱笆,形成了一道翠绿的幔墙。每年五月下旬的时候,金银花绽放枝头,淡雅的花香填满了整个夏季。
那个时候的吃用水,要到家门口的清弋江用水桶去挑。每次黄昏时刻,母亲下班后,就领着我和弟弟去江边挑水。挑回来的水倒进水缸,放点明矾沉淀,就是做饭洗衣的生活用水。我和弟弟也会从水缸里打水给金银花浇水。等夜空中点点繁星挂在头顶的时候,母亲便拿出平时晒干后积攒的金银花泡茶,在月光如银的小院里,开始为我们兄弟俩讲故事。
那时的生活虽然清贫简单,但花香四溢的小院子蓄满了孩童生活得开心时光。
听母亲说我刚刚满月的时候,不幸得了痢疾,母亲抱着幼小的我,跑遍了本地医院,最后却被误诊为普通腹泻,拖到最后吃什么泻什么,消化功能几近丧失。当时父亲所属部队在苏北一带执行任务,父亲在收到母亲的电报后,对母亲说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撑不下去,你也不要太难过。母亲看到这一句话当场就泪如雨下,说“我绝不会看着这个孩子离开我,有我在他就在”。母亲横下心来,想着不如去部队医院试试。于是,她让父亲在部队把介绍信开好,便揣着介绍信抱着我去了邻市的部队医院。一位经验丰富的军医对母亲说,如果再迟来几天,这孩子就危险了。在母亲的坚持下,幸运就这么降临了,经过几天的治疗和母亲精心的照顾,我终于从死亡线上活过来了。
后来,在我做了人父之后,才真正体会到母爱的伟大,在这种爱的面前,任何困难和危险都显得多么渺小和微不足道。我从来不在我的孩子面前提起这件事,我会把母亲对我的爱默默地挥洒给我的孩子。也不敢提这件事,一看到母亲被生活的艰辛压弯的驼背,还有脸上越来越多地被岁月划伤的皱纹,就唏嘘不已、心酸难过。
母亲的爱犹如金银花暗香浮动、完美无瑕。只要一瓢水,她就会坚强地爬满整个篱笆,替你遮风挡雨,送给你满怀芬芳。幼年的我体质不好,夜里去医院挂急诊是家常便饭。记得有一次雨夜我发高烧,母亲用一根军用背带把我紧紧绑在她瘦弱的背上,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托住我。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雨水打湿了她的脸庞,那把遮风挡雨的伞始终全部挡在我的身上。我永远记住当时我们娘俩的对话,我问:“妈妈,你冷吗?”母亲说:“你身上淋到雨了吗?”我就这样一直趴在母亲的背上,母亲的爱传遍我的身上,温暖着我的心田。
时光流逝,我们慢慢地长大,母亲慢慢地变老。无论时光和居所怎么变迁,母亲都要种上一株金银花。每次回家抬头看见阳台上的金银花,就知道母亲在家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等着儿子回家。
有一次母亲心脏做手术,我抱着她上病床,她在我的怀里轻得像个孩子,我安慰她别怕别怕,我们都在陪着你。她瘦弱的手臂紧紧地抓住我,生怕失去什么,那时,母子俩雨夜的对话一下浮现我的脑海,我不禁转过脸潸然泪下。
母亲的怀抱是孩子成长的襁褓,现在我们的怀抱是母亲的拐杖;我们依赖母亲无私的爱,茁壮成长,现在母亲依赖我们的爱,笑看夕阳。
金银花依旧开得灿烂如画、润物无声。凝望夜空中曾经照耀过儿时小院的那颗星,让风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