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伯箫有言,感人的歌声留给人的记忆是长远的。而在我看来,歌声代表着一个时代、一种激情、一种无法言说也无法忘却的人生体验。母校50华诞之际,我总会不自觉地轻轻哼唱起我们青春时代那些令人难忘的歌曲,沉浸在大学时代的久久回味中。
我想起了入学晚会。小操场旁梧桐掩映的平房教室里,座椅被收至四周,中间空地成为表演场地。同学们有讲笑话的、有朗诵诗歌的、有说家乡话的,大家都很随意。我是刚刚进城的农村娃,胆怯得很,连女同学都不敢看。直到一曲《童年》唱起,我才抬头关注到节目: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皮肤白皙,圆圆的娃娃脸,圆圆的大眼睛,光洁的额头上覆盖着疏朗的齐刘海,发梢微微小卷烫。她唱得很投入,小脑袋随着节奏一左一右轻点,“池塘边的”向左,“榕树上”向右……披肩发也跟着一甩一甩。我是个书呆子,以前还真没听过当时已经很流行的这首歌,当时真切地感到,自己就是在等待着下课、等待着放学的迷迷糊糊中送走了我的中学时光。我相信,教室里那一刻的专注,就是我们55位同学在向中学时代的告别,是对大学和未来的好奇、幻想,是对融入大学生活的摩拳擦掌。
还有人记得那首《新鞋子旧鞋子》吗?“新鞋子还没有穿破以前,先别急忙着把旧鞋子脱”“新鞋子做好了不穿为何,等等等过两年又穿不上”,旋律轻快、腔调诙谐,老先生老太太和小弟弟小妹妹两代人生活观念的冲突,跃然曲中。我们经常三五成群,在下课回宿舍的路上,沿着三角塘中间的煤屑路唱起这首歌。最终,总是大家一起以“现在的日子呀就是这么过”结束。在一阵欢笑之中,惊起池塘水中的游鱼蹿出一道道水花。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歌曲主题之一,用歌曲来阐述人生,启迪生活。是的,大学,是青春和浪漫的雅集,更是人生奋斗的起始。那时的校园是书香浓郁的,是上进奋发的。你可以听到《校园的早晨》让你在清晨树下读书时认真思考,人生怎样才能从小树长成参天大树。《脚印》让人思考洁白如雪的大地上该“怎样留下脚印一串串?”即使是让人黯然销魂的别离,我们也是唱得充满激励。《风雨兼程》就曾在校园里不停地传唱,特别是毕业季。即使是初夏,总有一曲在召唤大家谱写奋斗的人生:“还是常言说得好,风光在险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
在荷尔蒙洋溢的大学校园里,爱情是从来不会缺席的。《粉红色的回忆》把那种情窦初开的羞涩展现得淋漓尽致,《太阳岛上》把青年男女聚会时愉悦的心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冬天里的一把火》把那种炽烈的感觉表达得热血贲张,《你潇洒 我漂亮》则在诙谐中带着提醒。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校园里的那场晚会。晚春的夜晚,小操场上的灯光照得雪亮,小飞虫在光线中飞舞,四周拥着的同学或站或蹲甚至直接坐在水泥地上。4位肤白貌美的师姐上场了。白衬衣、黑长裤,一色的大长腿,头戴白色棒球帽,乌黑的长发从帽子后边卡口垂下成马尾。她们一亮相,就带起一阵尖叫和一声声清脆的口哨。她们整齐划一带起了《溜溜的她》的节奏。摆手、扭腰、翘脚,向左一小跳,向右一小跳:“溜溜的她哟,她哟我哟,”全场都跟着唱起来:“心儿咿个嘿嘿嘿,心儿咿个嘿嘿嘿……”师姐们一个造型回眸结束,目光所及,似流水脉脉,顾盼生辉,全场都沸腾了,所有的人都在心里想象到了自己心中溜溜的她吧。
其实,尤其不能忘怀的,是那时弥漫在青年学子心中的家国情怀。我们曾经的年代,是一个公认的激情奋发的年代。那时候,历史的巨轮刚刚历经风浪而调正航向,女排夺冠、国庆阅兵,甚至带着南疆硝烟气息的战士的一场报告,都澎湃着年轻的心灵。而每一位学子,都觉得那个时代就是自己的时代;自己,就是天生要扛起时代责任的青年。那些慷慨激昂的歌曲,也是青年一代心中的主旋律。那时的大学里,“一二·九”是一个重要的纪念日。那一年,初雪来得格外早,天气也尤其寒冷。严寒之中,一场歌咏会在山坳间新落成的大礼堂进行,一向男少女多的外语系同学,给了我们一次震撼。大幕拉开,灯光之下,舞台上,所有男生全部白衬衫黑长裤,所有女生都是白衬衫黑裙子。舞台正中一面大鼓,一位帅小伙手执鼓槌,凝神定气之间,咚、咚咚、咚咚咚,一声、两声,声声由缓到急、由疏到骤,高亢的歌声随之而起:“太阳出来啰喂,喜洋洋啰啷啰”接着,大合唱轰然而出,一声比一声猛,一声比一声强,仿佛马上就是要扯起扁担打豺狼一样。窗外是雪花飘飞,礼堂内是激情昂扬,一瞬间就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该说到《年轻的朋友来相会》了。这是我们当时的青春主打歌。我们正是唱着美妙的春光属于谁、带着创造奇迹要靠谁的疑问,怀着让城市乡村处处增光辉的志向,奔赴未来的。多年过去,朋友们可否回味,我们“为祖国、为四化,流过多少汗?”回首往事,心中一定无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