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大人们看到甘蔗成熟可兴奋了,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对我来说,满坡成熟的甘蔗林,意味着一场难熬的劳动即将开始。
以前,农村的孩子都得跟父母下地干农活,小到种瓜点豆,大到栽秧翻地。跟在父母的身后像模像样地干,辛苦那是肯定的。甘蔗收获的季节是寒冬腊月,不仅天冷,还要徒手剥掉蔗叶,是很痛苦的工作。我最讨厌的,是蔗叶的芒刺不时刺着皮肤的那种又痛又辣的感觉。
第一次跟父亲到坡上砍甘蔗,没砍多久我就哭了起来。母亲看着我被冻得通红的指尖和被蔗叶的芒刺扎得直渗血珠的双手,母亲心软了,同父亲说让我长大一些后再和大家一起砍甘蔗。我得以“缓释”了几年,但很快,我长大了,我都快跟父亲一般高了。父亲坚决要求我跟大家一起到坡上砍甘蔗,他的口气不容商量:“你跟大家一起去,连这点苦都吃不了,以后离开学校踏入社会,谁惯着你?”在父亲看来,砍甘蔗是我成长必须经历的过程,不可逃避。
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吹着,坡上的甘蔗林却异常碧绿,散发着勃勃生机。父亲把镰刀磨得锃亮,昂首阔步地走到甘蔗地,像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威武无比。“今年甘蔗长势不错,产量不会少。”说完,父亲就给大家分发镰刀。我们一家人在父亲的一声令下,开始奋力砍甘蔗。父亲还不时为我们鼓劲:“这片甘蔗,咱们今天必须砍完,大家再加把劲。”
亲砍甘蔗的动作非常娴熟,只见他左手抓住甘蔗,右手拿着镰刀,弯腰,往蔗根用力一砍,“唰”的一声响,甘蔗就被镰刀干干脆脆地一刀两断。父亲顺手把蔗叶剃掉,再削去蔗尖,利落地将光秃秃的甘蔗往空地上一甩,这样,甘蔗就算砍好了。父亲砍甘蔗的模样,仿佛是机器流水线作业一般,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费劲。
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砍甘蔗,可是我刚抓住甘蔗,准备用镰刀砍时,甘蔗好像故意跟我作对似的,在那里左右摇晃,不仅想挣脱我的左手,而且似乎在说:“看吧,你逮不住我,逮不住!”我看着来气,再次瞅准时机,一把抓住甘蔗,使劲一拉,只听见“砰”的一声脆响,甘蔗被折断了,折断的甘蔗像一根细木桩似的立在地上。父亲见我还没掌握砍甘蔗的技巧,停下了手上的活,心平气和地说:“砍甘蔗嘛,急不得,要慢慢来,抓紧了甘蔗,握紧了镰刀再下手。”我似懂非懂,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待心情平静之后,再照着父亲说的方法砍甘蔗。说也奇怪,这时一切都顺利了起来,渐渐地,我砍甘蔗也是有模有样了。但是,我仍旧不时被蔗叶划伤皮肤。不一会儿,我的双手就被蔗叶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滴到被蔗叶划破的伤口上,疼得我不知所措。
天黑时,我们把整片甘蔗都砍光了,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家。
回到家里,母亲看着我被蔗叶划得不成样子的双手,伤心地哭了。可是,我却因为学会了一技之长而感到很自豪。即使是寒冷的冬天,我的心也是暖暖的。
如今,我已不再惧怕那片甘蔗林,成长的过程中有过辛酸、苦涩,也有过甜蜜、收获,就如同那片甘蔗林,有痛,有甜,有累,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