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过后,气温骤降,阴雨连绵。母亲给我寄来了许多冬季衣物,我整理这些衣物时,一件有些陈旧的红色毛衣映入眼帘,这是奶奶在我十八岁生日时送给我的。
从我出生开始,冬季的毛衣基本上不需要在外购买,都是奶奶一针一线织出来的。小时候,我总喜欢看着奶奶织毛衣,她用几根毛线针将一个毛线球串起来,毛线针牵引着毛线灵活又飞快地穿梭着,一边织一边加线,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伴着奶奶轻柔的哼唱声入睡,等我醒来,那个圆滚滚的毛线球变小了,奶奶手上的毛衣也初见雏形。奶奶每年都会给我织一件新毛衣,每次拿到新毛衣,我总喜欢穿在身上四处炫耀,奶奶则满脸笑意。
进入青春期,我也有了爱美的心思,看见同学们穿的毛衣都十分时髦漂亮,再看看我的毛衣,粗毛线编织显得宽大厚重,为了保暖而设计的高领却呈喇叭形向外展开,穿在校服里异常臃肿,毛衣的花纹也越看越幼稚,我开始抵触奶奶织的毛衣。高二那年冬季,奶奶怕我受冻,晚上顶着寒风为我送来新织好的毛衣,矮小的她站在教学楼旁的路灯下四处张望着,看见我的那一刻,眼睛一下亮了起来,快速向我走来,不断问我冷不冷、累不累,我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拿过毛衣就往寝室走。如今时隔多年,我仍清晰地记得奶奶当时失落的眼神,每当想起此事我都会懊恼自己当时的不懂事。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毛衣也在一件一件的增加,原本看似很空旷的衣柜已经被毛衣堆满。为了能腾出空间多放一些其他衣物,我劝说奶奶丢掉我已经穿不下的毛衣,奶奶总是固执地将旧毛衣一件件整齐叠好,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少时的我并不懂奶奶心思,只单纯觉得老人家喜旧,哪里知晓奶奶织毛衣所倾注的心血。好在,当愚钝的我真正顿悟那一件件针织毛衣意味着什么时,尚不算晚。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奶奶送给我一件红色毛衣,我意外发现这次的毛衣不再是松垂的高领,毛衣编织的针法也与往时的明显不同了,看起来像商场里售卖的漂亮毛衣。奶奶笑眯眯地将毛衣递给我,我才发现,她的手不知何时开始已经布满皱纹,递毛衣给我时竟还有些颤抖。是啊,奶奶如此了解我,她怎会不知道我已经嫌弃她织的毛衣了呢?想到奶奶带着厚重的老花镜,佝偻着背,一遍一遍尝试新织法的情景,我的鼻尖泛起一阵酸涩。
在当今快节奏的社会下,已经很少有人愿意静心去织一件毛衣了。于我而言,手工编织的毛衣注入了奶奶千丝万缕的爱,穿在身上有爱的温暖,让人安心,这份爱会伴随我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