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喜欢坐在洒满阳光的阳台,泡上一杯清茶,静静地看着干扁的茶叶在热水浸润下慢慢变软,逐渐舒展,直到完全展开,忽而又全部沉入杯底。茶水也逐渐变成了浅绿色,茶香也愈发浓郁了起来。端起杯子,轻轻啜饮一口,茶香扑鼻,茶味淳厚,烦躁的心也宁静了下来。
李汉荣在《品茶》中提到“每一片绿叶都在高山深谷里浴过风雨云雾,听过鸟声虫鸣。简单的叶子,却有着绝不简单的经历。”一撮茶叶,生于茶山,长于茶山,经受过烈日炙烤,迎接过风雨侵袭,面临过大雪压枝。采摘后,还需要经过杀青、揉捻、烘干等多道过程才可以贮藏。最后还需要经历沸水的洗礼,才能缓缓吐露芳香。
诗僧皎然有诗曰:“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喝酒的人只会是举杯消愁,忧思更重。而喝茶的人,见青翠之茶色,闻清幽之茶香,饮醇美之清茶,便会通达自如,霁月风清。
记忆里的外祖父特别喜欢喝茶,走到哪里都会捧上一把沏好茶叶的紫砂壶。我小时候还笑他是个“茶客”。若是有志趣相投的好友来家里做客,他还会热情邀请朋友喝上一下午的茶。我那时虽不喜饮茶,可却特别愿意坐在一旁听他们闲聊。
从他们的谈话中,我知道外祖父那些不为我所知的过往。他少时丧父,饱尝了人生的艰辛。家里没有钱供他读书,他愣是自己挣钱读书。他是村里第一位考上大专的。那时大专生都能在城里分配个好点的工作。不过谁都没想到,他毕业后毅然决定,回到乡里当一名普通的农技员。他早出晚归,走在田间巷陌,观察水稻长势,制订洒农药计划。在他和他的团队努力下,乡里的粮食产量得到很大提高。和壶中翻卷的茶叶一般,外祖父也是历尽千帆之后,芳香悠长。
近段时间外祖母和母亲相继离世,加之自己的生活也发生骤变。我拼命用工作麻痹着自己,好似这样便可以什么都不想。外祖父看到反常的我很是担心,便邀我陪他一起喝茶。他给我倒了一盅,又给自己倒了一盅。白瓷盅里荡漾着绿意与芬芳,非常诱人。我轻抿上一口,清茶初入口有点淡淡的苦,不过片刻唇齿间就只剩甘甜。“谁能咽尽人生之苦,谁才能尝到最后的甘甜。”外祖父突然说道。如今想来,经历了丧妻之痛,丧女之痛,他心里的痛苦不会比我少。可是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坚强些,我着实不该消沉下去。或许一切都会如杯子里的茶般,苦而后甘。
前段时间失眠严重常常夜不能寐,茶和咖啡一类是碰都不会碰的。在此之后我却喜欢上了喝茶,不论是在家还是在办公室,中午空闲时都会泡上一杯清茶,给自己一段放松的时间,静静地看着玻璃杯内的茶叶,在杯里不断翻转,不断沉浮,最后归于沉寂。外祖父说过茶如人生,苦而后甘。心放宽了,就能直面困难,人生也就会顺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