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所在的南方小城是能够看见雪的。白雪就像从天而降的天使,婀娜的姿态无论是像纷纷扬扬的鹅毛,还是像簌簌落下的白花,总能给人带来心灵的洗涤和慰藉。虽然那时我家偶尔因为下大雪而停电,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喜欢雪,因此家中抽屉的角落里永远备有一袋蜡烛。
它们被点亮时,红红火火的小苗肆意地扭动着身躯,张扬地向窗外的冬天宣示着自由自在的温暖,我的心也为之颤动。窗外已经是雪的世界了,冰天雪地里一片银装素裹,我和其他的孩子们蜂拥而出,一起在纯银打造的工艺品里玩耍。我们从石头上托出一团团雪,再精准的投掷出去；我们掠过结冰的枝头,摇下冰锥大快朵颐地吃进肚里；我们在宽阔的雪地里旋转跳舞,留下一串串清晰的脚印,给白色的画布上添了月牙和花朵,让原本安静的院落也焕发出生机和活力。
冬日的斜阳如雪花般轻盈落下,温度下降得很快,连窗户也结出了白霜,被冻进了年华,我们又一起趴在玻璃窗边,看起了霜花,从窗沿底部慢慢延展出来的冰晶,如童话里的魔法,在每户人家的窗户上盛开,这幅宏大的巨作里,有着人间的一切美好,驶离海港的船舶、摇椅里的老爷爷、怒放的绣球花、轻舞飞扬的柳树,在霜花的世界里都能找到。屋内的烛火依旧摇曳,温柔地拿起画笔赋予了霜花灿烂的色彩,在晶莹剔透的窗户上为我们点染出一幅幅温暖的图画。
暮色降临,寒风渐渐凛冽,大人们在院里搭棚做灶,燃起一堆篝火,烤红薯的味道袭来,让霜花有了香味,也击中了孩童们的心。新烤出的红薯,焦糊糊的,裹挟着炭灰从火里架出,我捧着它闻一闻,香甜的气味迅速浸入全身,足以给在寒风中驻足的所有人带来温暖如春的滋味,咬一口,软糯糯、甜滋滋,唇齿留香,简直是一场味蕾的丰收。饱餐一顿后,大家围着篝火聚成一圈,一起分享生活的趣事,烟火升腾,永远往上冒出,就像人生,永远向前行走,蒸蒸日上。
十多年后的今天,又到了入冬的季节,院子再也没停过电,也再没出现过雪花了,那些冬日里承载的记忆,都化作了风,吹过每一缕岁月。抽屉里依旧躺着半袋蜡烛,时光的磨损让它们也有了皱纹,我拿出一根点燃,柔和的火光恍如划破时光般再次亮起,照亮了屋内的一砖一瓦,也照亮了往事和今昔,我仿佛又拥有了一切。
那是我内心的烛火在燃烧,热烈又温暖,把曾经的遗憾和怀念一丝丝的缝合,记忆里的一角微光,再次肆意蔓延起来,陪我走进一个新的冬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