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小河,从我降生的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与它永难割舍的关系。河水融进我的血液,哺育我的生命。小河是我的起点、我的来处。我像一株柔软的水草,在小河怀里轻轻摆动身姿,在清澈的水底摇曳。
清晨,小河蒙着轻纱似的薄雾,薄雾也笼罩着岸边浣衣的妇女。河面幽幽地升腾着水汽,飘落的树叶随波远去。太多奇幻的想象,是小河赋予我的。龙王富丽堂皇的水晶宫,安徒生童话的美人鱼,月夜下凡沐浴的仙女,还有很多美丽的传说故事。我像一粒浅黄的细沙,悄悄藏在厚实的河滩,在静好安稳的岁月,欢喜地守候时光老去。
河水汩汩流淌,绵延着通向远方,在拐弯处打了个弯儿消失了。成群的鱼儿在水中追逐嬉戏———我魂牵梦萦的场景。曾几何时,我也像一尾自由灵动的鱼,无忧无虑,快乐游弋。小河两岸花红草绿,竹林里落叶纷飞。河坝松软的沙地栽着庄稼,连绵的水稻、花生、番薯,一年四季轮换着。一畦畦,一片片,绿油油,整整齐齐地长叶、开花、结出果实。
在寂静的田野,一条清溪无言地流淌着,流着流着就注入河里。我有时会想象自己是一条河,终归要汇入大海,可是流经哪里,途中会遇到什么,充满了期待和未知。
我常常在河边久久伫立,或呆呆坐在河堤上,眺望远逝的河水和“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的田园风光。喧闹的鸭群打河面游过,轻盈的飞鸟从天空掠过,潺潺的水声像低低的絮语。生动的画面,亲切而活泼的声音,我看着听着,那么安谧,那样平静。那些草长莺飞的日子,我在树荫花香中做过很多五彩斑斓的美梦。
我已经离开家乡许多年,但那些画面仍深深地在我的心中扎了根,化作宁静的影像,诱发我的乡愁,呼唤我归去。我知道,不管在静止的过去,抑或遥远的未来,我那浓得化不开的乡愁源自那里。每当我想到小河,总是涌起万千思绪,时而惆怅,时而欢喜。
往事依稀,夏日的少年扑通跳进河里,溅起水花惊搅一河的鱼。何等欢乐恣意,充满活力。在电闪雷鸣的雨季,雷声太大,吓得雨滴躲进小河的怀抱。而在旱季晴朗的夜空,繁星眨了眨眼,落下一地的泪珠,全都化作河面的点点星光,像漂浮在水面的钻石。
河流的风景作为我故乡的象征,藏在我的心底,随着我游走天涯海角。纵使相隔十万八千里,任岁月更替,它永远流淌在我的记忆。此刻此时,我像一块光滑的卵石,静静躺在河床的深处。斗转星移,仍然满怀眷恋。
月圆之际,温柔的月光软绵绵地照着。小河逝水如斯,淌进我的梦。河里明晃晃的鱼鳞,可与苍穹的繁星媲美。而远走他乡的我,在夜深人静时为小河写诗,一页一页流光溢彩,在满天星辉的梦里遥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