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画,逐渐从一张白布变得五颜六色,色彩交错纷呈。而那画中色彩,正如经历过的一件件事,体味过的一种种心情。那次的灯光是温暖的淡黄色。
算算时间,我与阿婆未见已一年有余,时间一分一秒从指缝中溜去,我对她的思念也日渐浓厚。终于在一个初冬,我们把阿婆迎进新家。
气温已降至近5度,阿婆的房间却异常温暖,许是开了空调,她神神秘秘地把我叫进房里:“丫丫,来,阿婆有东西给你。”
阿婆吃力地曲膝,坐在床边,抱出一个用布料包着的包裹,取出一套未完成的衣服。“天凉了,我看你照片总穿那套衣服。”她看着手中的衣服,好像在看一个杰作。“想着给你缝一套。在老家那边缝了大半,还差几针,你等等阿婆。”说完她打开针线盒,开亮了灯。
暖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将阿婆犹如枯槁的脸照柔和了许多,侧面则被昏暗吞没。肌肉早已下垂得厉害,皱纹爬了满脸,如沟壑般镶嵌在她的额上、眼角。她戴着厚重的老花镜, 还是前年我送的那副,镜腿被摔断了,竟也舍不得换,只拿胶带草草缠上几圈。阿婆嘴唇干裂而翕动着,时不时呢喃几句,又很缓慢地闭上了。
我从老家穿来的老棉服略显笨重,阿婆缝几针便拢一下。阿婆体寒,近几年吃了几副药不见好转,一到冬天人就受不住,她只是摆摆手说不碍事,说着又拢拢衣服。她黑瘦的手上长满斑点,青绿的血管突出,像小蛇一样爬上手背,又消失在手腕处。颤抖的手捻着细线,对着小针眼如何也穿不过去,又凑得更近,用口水濡湿,可还是做无用功。她抬起头来,眼中的阴翳被暖黄的光线驱散,她求助地递给我。可我明明记得,上次和阿婆做绣工,她灵巧的手还将白线穿针,绢鸟在手帕上翻飞,如今仅过了一年多就……阿婆更加衰老了,这个事实令我内心惊惧,可看见手中的衣服,心中又被温暖填满。阿婆对我的爱,如同那暖黄色光线,静默地感动了我。
衣服完工,我穿在身上,却小了一码。阿婆一看,懊悔道:“阿婆人老了,老糊涂了。”我走进灯旁,好让她看得更清楚,说:“这才是我的码数,爸妈老给我买大一号,这个正好。阿婆您明年再来,我不长个子了,等您给我做衣服。”她笑了,我看见暖黄的光线中,她的眼睛闪烁如月华翻腾。
人生如画,在我的人生中,总有一块属于阿婆的暖黄色色块。生活中温暖的淡黄色色彩被我穿在身上,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