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法国梧桐的阔叶落了一地,脚踩上去,“卟哧卟哧”响。灰蒙蒙的街道两边,行人并不多,空中偶尔划过的一声鸟叫,让小区稍稍有了一点生气。
我走在天桥上,感觉有些凉意。偶回头,突然发现右边五楼的阳台上,有一大盆花开得正盛。花盆放在阳台角上,花枝与阳台平齐。看样子花并不名贵,但主人养花却很讲究自然之理,天地照应。
紫红的花,开在室外,沾了风雨,就濡染了天地灵气。
大冬天里的这样一盆红花,让我想到三角梅,想到红色的玫瑰和牡丹。红色总是给人温暖,尤其是这种深色的红,不张扬,不显摆,也不恣意炫耀,潜滋暗长,到了季节就默默开放,不经意里,一叶两叶,一朵两朵,要不了三五天,就绽放出一大钵花来,靓靓的,映红了整个阳台。
红色的花让人沉静,让人舒坦。花开冬天,睁眼闭眼之间,少了夏天的燥热,也少了春天的繁闹。走上阳台,新鲜的空气里,多了一丝花香,也多了一份希望和憧憬。
家居的院子里,有几户人家种了三角梅,火焰一般,燃烧在阳台上,一簇簇的,鲜艳火红。也有人养了月季,大朵大朵的红花摇曳在风中。我很喜欢风中花开的感觉,尤其是雪花覆满阳台扶手,院子里一地银白的时候,有那么几朵鲜艳的红透过阳台的栏杆,伸出头来,皑皑白中一点红,多么令人欢欣的色彩,那是春天到来的前奏。
雪莱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其实这话离开了阳台上盛开的红花,不仅缺了想象,也少了季节的气息。
当然,也包括天地之间的大自然告白。
读过一篇写英格兰人邻里相处的文章。
人们搬了新居,不管你的国籍你的肤色你说哪种语言,邻居们都会在清晨或是傍晚,悄悄地送你一钵鲜花,或放在廊下,或归于院落,当你还在惊诧于邻居们的友好时,你的家已经坐拥于鲜花丛中了。
一个充满了花香的院子,无论是路人还是自己和家人,都会感觉到一份特别的温馨,阳光,友爱,格局,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呢?花香的日子,惬意的生活就起了头。
我居住的院子,房子与院墙自然形成了一道长廊,一年四季有花。花开的时候,几个老人都会站在花前絮叨一阵子,哪些花开得时间长,哪些花颜色浅,花开的日子,老人们就开心。一打听,我才知道,这些花,都是他们从楼上自家阳台上搬下来的。他们说,阳台上养花固然不错,但院子里有这么一道长廊空着,太可惜了,养养花,种种树,冬日的阳光下,共享花香绿植,比楼上单家独户的阳台种养强了何止千百倍!
于是,院子里矮墙上下,有直接种在土坎上的,有连钵子搁在土坎下的,一串红,金银花,九月菊,凌霄花,甚至还有垂着大喇叭花的木本曼陀罗,雨露阳光中,一季有一季的美,也一季有一季的香。天天月月,一座院墙边的长廊就茂盛起来。
老人们很享受这样养花的过程,树长歪了,找一根竹竿撑正,杂草荒芜了根茎,伸手扯扯,要是遇上花钵里干涸了,就近提一桶水浇浇。在他们心里,是把各家各户的阳台合起来,搬到院子里来了。
古时花开花落,江南塞北,大河上下,关乎着季节,但如今不同了,季节和区域都被人工种植的花草刷新了纪录,历史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惊喜,我们把花红柳绿前置到了自己喜欢的时间和空间。想种阳台种阳台,想种院子种院子,分界线湮没在季节里,季节跨越了南疆北国,时间不止,花开不息。
很有意思的是,这两天,朋友们相约去了巫山,去看红叶。三峡一带,巫山红叶最为有名。因为巫山紧邻大小三峡,也因为神女峰上云雾缭绕,峰下山道弯弯,红叶烂漫。朋友们把漫山的红叶拍成美美的照片发回来,远远看去,一座山的红,就像一座山的花,我突然异想天开,如果站在神女峰朝下看,那浩荡的长江不就是一个巨大的阳台么?而巫山红叶可不就是盛开在这座阳台上的一盆鲜艳的红花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