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五天,一到周六,我会照例老早去市场,买上新鲜的猪骨或鸡、鸭、鱼、羊,再开车回娘家。这个习惯,从我结婚始便养成了。
我父亲早逝,兄妹们在他方成家立业,老母亲一直守着老家。她整日在田间忙活,平日甚少煲汤进补。我每周一次回娘家煲靓汤,一是尽女儿的一份孝心,二则让自己呼吸一下自然的气息,在紧张的工作之余进行一次轻松的“充电”。
乡村田园风光伴着儿子成长。瞧那一条条纵横的电线上立着一只只欢颜的小燕子,一群群牛儿在河渠上悠闲地吃着青翠欲滴的嫩草。光阴似箭,弹指间儿子也慢慢长大了。正是岁末,田里还闲着,等待春水的浇灌。几处黄澄澄的油菜花与青葱的菜,点缀着冬日的色彩。
不知不觉间,我们回到娘家。母亲早已准备好午饭,还煮好番薯、芋头。接着,母亲细心洗切好煲汤的料,再放进煲里加上水。柴火生起来,火先得猛,再换成文火。我专门负责看火。我常找来一张靠背的椅子,在庭院里悠然自得。院子好大,四周的矮墙围着小楼和砖瓦小厨房,还围着母亲种下的一片天地。
院子里永远是自由的。龙眼树、荔枝树、黄皮树、芒果树和菠萝树在冬日的阳光下期盼春暖花开。那一棵青枣树仍在疯长,茂盛的枝叶挂满了清甜可口的青枣。儿子和侄子正用长竹竿打青枣呢!东墙的狗仔豆藤上挂着一串串狗仔豆,使人不禁想起祝福春节的排炮。西墙的合掌瓜也不甘示弱,如一个个合掌的拳头缀在绿得新鲜的藤叶间,让稚嫩的儿子数过来又数过去。南墙那一片碧绿,便是金银花。
院子永远是生气的。母亲一直在我身边编织箩筐,边与我闲谈。“叽叽叽”,儿子正追着十几只刚出世不久的小鸡。原来,他是想画可爱的小鸡。可小鸡哪能听他使唤?倒是那只睡得正香的黑猫成了他笔下的主角。儿子还不肯停笔,又要让三只调皮的小黄狗站好不动,惹得它们“汪汪汪”直叫。母亲唯有牵来太公的老黄牛让他画。儿子不仅把牛画上了,还把有着一道道皱纹的外婆和白胡子的太公也画上,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我再放一条大柴进火炉,顽皮的儿子在沙堆里静静地玩沙,母亲依然编织着箩筐,院子一片宁静。我抬头仰望瓦蓝瓦蓝的天,又望望后山的一片苍翠,美美地做一个深呼吸。在这样的地方,什么都可以想,什么也可以不想。沉重的头脑一下子回到空白,回到原始,这种感觉真好。我终于忘却了城市快节奏的生活,在后山清脆的云雀声和母亲纯朴的山歌声,还有儿子清脆的童音中睡去。
火还在微微燃烧,汤水不停地翻滚。我做起了安宁的美梦,梦见手把荷锄的隐士陶渊明,梦见唐王维于空山幽林拨弄琴弦,弹着“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
“汤煲好了,吃晚饭了。”母亲的叫唤声让我醒来。一煲香喷喷、热腾腾的靓汤香满了院子。我每次喝着美味的靓汤时,总会品尝到一种朴实的幸福。试问有如此火候,汤还能不浓?情还能不深吗?
如今,那些年的幸福靓汤已成为永恒的爱,让我永远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