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天寒地冻,天地似结成一块冰。父亲扛着锄头走在南方的田野里,麦苗、油菜仿佛在齐刷刷地喊冷。父亲举起锄头,企盼着向天上挥动。不多时,漫天的雪花竟呼地落下来了。风吹在脸上,像是刀片在刮。父亲想,这么多雪花一定是刀片削出来的。
雪花亲密无间,一簇簇抱着团。山的胳肢窝很快就被抹平了,田野里也扯上了一条厚厚的棉被,所有的树枝上都开出了丰腴的牡丹花。小山村像是一张纸上的画,成了几个肥肥的白馒头,只留几个烟囱冒烟出气。
大雪安抚了父亲忐忑不安的心。父亲坐在馒头似的白色小屋里,靠着炉火睡着了,任雪呼呼地下。
炉火
大雪封门,炉火为伴。窗外很静,凝成一片白月光,只有隔壁王二伯家的犬吠打破夜的安宁。
母亲收起一年的吝啬,忙不迭地往火盆里添炭。那些挂在墙上的犁铧、锄头、扁担、镰刀,和父亲一样,终于可以歇歇脚,烤烤火了。听着母亲放在灶上的锅咕咕地响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几条之前悬在梁上的腊肉也被拿过来烤火取暖了,它们流的都是幸福的油。父亲安静地烤火,窗外的冰凌越结越长。母亲年岁大了,眼也花了。她在不大的窗户上贴上了几道红窗花,时不时向窗外瞄上几眼。“啪”的一声,一句想家的唐诗在火盆中炸裂——风雪夜归人。
我知道,门前那条不屈不挠的小径是为我留下的;我知道,屋顶那长出白胡须的炊烟是为我留下的;我知道,火盆里那个熟睡的红山芋是为我留下的。
晒冬
走进寒冬,太阳的每一束光都是一个温暖的小火炉,谁都想握在手心里。
太阳出来了,引发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赶集”。谁家的主妇眼疾手快,在高高的竹竿上晒上被褥,大红被面上的一朵牡丹花,披上了金色盖头,笑成了村中最美的西施。红辣椒被母亲一串串地拎了出来挂在屋檐下,单等阳光浇上“油”,它就能燃成冬天里最亮的一把火。玉米棒子当然也不甘示弱,窗台上、簸箕里,都是它们晒冬的领地,横七竖八、飞扬跋扈地躺着。萝卜干、白菜干也来赶场助兴了,羞答答地躲在农家院落一角,与麻雀对话。腊肉、腊肠,金灿灿冒着油,一出现,便压住了整个晒冬舞台的气场。
时光如此静美。而谦逊一世的稻草垛,永远默默地伫立在乡村土地上。它们似乎与我心有灵犀,像一个个胖胖的标点,为乡村的精彩文章挥毫断句。并以炊烟的方式,寄给远方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