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盏煤油灯,虽没有灯罩,但让我想起来了我儿时的情景。
20世纪五六十年代,农村家庭大都使用煤油灯照明。“煤油灯”那时也叫“洋油灯”。煤油灯多为玻璃材质,外形如细腰大肚的葫芦,上面是个形如张嘴蛤蟆的灯头,灯头一侧有个可把灯芯调进调出的旋钮,以控制灯的亮度。
我上小学时,每天晚上都是在煤油灯下读书和做作业。当我把旋钮调大,让灯光亮一些的时候,奶奶就走过来,把旋钮调小,并说看得见就可以了,调大了浪费油。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书本上,正好可以让自己看清书上的字。就是这不太亮的煤油灯,陪伴我们度过了小学,度过了中学。
这盏煤油灯照亮了书本上的文字,也照亮了我的思想。
我从书本中学到了知识,成绩也很好。几乎每次考试都拿到90多分,有几次还考到100分。我记得,当我把100分的成绩单给奶奶看时,她先夸奖了我一下,接着她勉励我不要自满。接着,她给我讲了一个关于煤油灯的故事:
有一盏装满油的油灯,在燃烧时发出了清晰稳定的亮光。油灯开始洋洋得意起来,以为自己发出的光比太阳光还要亮得多。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灯马上被吹灭了。有人过来又点燃了它,并说道:“你就好好亮着吧,永远不要去想太阳。为什么?因为即便是星星,也不会像你刚才一样被风吹灭。”
接着奶奶意味深长地说:“人要脚踏实地,永远不能自满。”她的话教育了我,影响了我的一生。
我记得,她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她的眼睛很亮,像是闪闪发光,显示出她的自信而不自满。
她嫁到我爷爷家,生下我姨和我父亲后,爷爷因病去世了。那个时候,我父亲只有不到二个月大,我姨不到10岁。奶奶不悲不馁,以娇小的身躯毅然挺起了这个破碎的家。凭着三寸金莲和一双勤劳的手,她将一双儿女抚养成人,家境也得到了很大改观。正是受了奶奶的影响,父辈们也诚恳热情,乐于助人,积累了非常好的人缘,家里的生活也日渐改善。
那时我奶奶年仅22岁,亲房大伯逼她改嫁,她誓死不从,坚定地带着一双儿女生活。她坚强自立,她像男人一样干农活。下水田时,她脱下裹脚布,到水田插秧;收割稻子时,她肩挑起谷子到稻场。而在夜晚的时候,她在煤油灯下纺线,我母亲则在煤油灯下缝补衣服。她的信念,她的行动,不但影响了我们,而且也影响了我们那里的湾湾村村。以至于在她去世时,七里八乡的乡亲都赶来送葬。
奶奶的行动,也深深地影响了我父亲。奶奶的言传身教,使我父亲做事细致认真,从不自满。
我记得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父亲当小队会计,他常在煤油灯下算账。他用算盘计算全队社员劳动工分时,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地响,往往我睡后一觉醒来,他还在算账。
有一次,一个社员和他吵了起来。我听到那个人说:“二爷(指我父亲),你算错了,少算了我半个工分啦!我这个月天天出工,没有误一次呀!”只见父亲又叭啦打算盘,反复核对后说:“没错呀!”那个人仍然是不依不饶,我父亲记起奶奶的话,做事要认真,他又用笔算了一遍,发现错了一个小数点,少加了0.5,我父亲马上改正过来,那个社员不停地说谢谢。这个半个工分虽仅值3分钱,但可以买到4斤谷子呀,够一家人半天的口粮啊!
从那以后,我父亲记账非常仔细,反复核对,从此以后再没出现错误,赢得全队社员的一致好评。
现在我们不再点煤油灯了。用的电灯很亮,但是过去煤油灯那微弱的光我总忘不了,特别是奶奶在煤油灯下讲的故事忘不了,我还经常讲给儿孙们听。而且把那盏煤油灯放在客厅茶几上,让全家人时刻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