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春节,家家户户的门上都会贴上红红的春联,那红红的春联像火红的日子,像温暖的春光,像美好的祝福,像无穷的力量,那诉不完道不尽的心声,那龙飞凤舞的字体,吉祥喜庆,璀璨夺目。
在我的家乡张家湖,年味是从乡亲们煮腊八粥、烫豆丝、做个儿粑、搋糍粑、备年货开始的,而一旦到了写春联的日子,年就来了。买红纸回来写春联是家家户户过年中的一件大事,一年就那么一次非得隆重不可的。
在我们小的时候,家里写春联的事都是请湾子里有学问的人来写的。我们那湾子最有学问的人是我四叔。他不仅上过私塾,读过师范,还是一位语文老师,在我们那一带可算得上是货真价实的秀才。再加上,我四叔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找他写春联那算是找对人了。四叔最拿手的是写颜体楷书,那笔画横轻竖重,那字体方正敦实,很有韵味。因而,一到过年,找他写春联的人总是络绎不绝。
今年,过了腊八,四叔就开始写春联了,只要是熟人,需要春联的,他来者不拒。 大家拿着事先裁好的一摞摞红纸,围在他家的大方桌旁,等着四叔来写春联。那天,天气晴好,他家的大方桌就摆在大门口的枣树下。四叔早早地就摆开了写春联的阵势,准备好了笔墨等待着大家的到来。对着一张写满对子的纸片,四叔铺开红纸,挥毫泼墨。他根据各家各户的愿望,有的人家写的是“鞭炮声声辞旧岁,赞歌阵阵迎新年”;有的人家写的是“富民政策暖人心,锣鼓喧天庆丰年”;有的人家写的是“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有的人家写的是“五福临门富贵家,吉星高照平安宅”;但更多的是人家写的是“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不大一会儿,四叔家的桌上、地上、条案上,甚至晾衣服的竹竿上,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大片对联了,那一片片的红云,映红了我们的脸庞。
待春联上的字干了后,大家各自把自家的春联收拢、叠好,像捧着珍宝一样,愉快而来,高兴而去。那红纸黑字的春联,带着喜庆,带着热情,带着祝福,随着大家轻盈离去的脚步走向了平常百姓家。
年,年年过;春联,年年贴。父亲把四叔写好的春联小心翼翼地带回了家,放在堂屋的条案上,等除夕那天再来张贴。在农村,什么事都要讲规矩,要有仪式感。而像贴春联的时间也是有讲究的,一般是除夕那天上午的6点到12点之间。
通常,父亲用扫帚把门框四周扫了一遍,然后把糨糊涂在春联的背面。若是大门上有旧春联的话,还要事先把旧春联撕下来。一架长长的木梯,架在老屋的大门旁,父亲拿着春联站在木梯上,我和四姐站在木梯下,用手紧紧地把木梯扶着,弟弟和妹妹站在大门三米开外的地方一边看,一边说:“左边的高了点,右边的还要稍微低点。”父亲站在木梯上又问了句:“你们要看仔细哈,再看齐了冇?”弟弟和妹妹眯着眼异口同声说道:“齐了,齐了。”这是小时候,每年除夕我们家吃过年饭后,父亲在大门上贴春联时的情景。那情景是年少时最开心、最幸福的时刻。
一岁已尽,一岁又来。无论时代怎样变迁,无论春联的内容怎样改变,而我们依然如父亲那样怀着一颗敬重之心,把写好的春联贴上,把红红的福字贴上,把漂亮的窗花贴上。因为,一副春联就是一份浓郁的年味,一副春联就是一份衷心的祝福,一副春联就是一份美好的愿景。
张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