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拆迁,搬到高岗上之后,我的记忆也多了一些。最打眼的是门前的一片竹林,郁郁葱葱,密不透风。竹子不像山里的品种,一般都有碗口粗,我家竹子长到头也就茶杯粗,适合编箩筐、斗笠之类。
听妈隐约说起过,最初只有一蔸竹,是爹搞建设挖水库,从工地带回来的,种在门前,就串成了一大片。
一蔸竟然能串成这么一大片,好嘛,有这种神奇的事情。那段日子,我也迷上了种树,拿个挖猪草的小铲,跑到后山上挖一些野树苗,什么松树苗、樟树苗,不论品种,只管大小,大的挖不了,只能挑小苗挖。挖回树苗,就一头钻进竹林,在里面找到一个空处,挖个小坑,把苗儿栽下,像模像样地培土、浇水。然后,就巴望着它能一夜之间长大,再串成一片树林。不过,印象中,我栽的树苗就没有一棵成活。
栽树梦碎,并没有影响我对竹林的热情,没事我还是爱往里面钻,特别是夏天,外面热得喘不过气,里面凉气袭人。不光我爱往里钻,鸟也爱。我在里面常常会碰到成群的鸟,叽叽喳喳。最多的有两种,喜鹊和麻雀。喜鹊个儿大,压得竹子弯成一张弓,快承受不住了,吓得它们自己喳喳叫个不停,飞起又落下,弄得竹子哗哗响。麻雀个儿小,身轻脚灵,在竹叶间穿来蹦去,叽叽喳喳,也弄出不小的响声。都说鸟怕人,可它们不怕我。我进林子,它们并不惊飞,最多就是给我腾出个地方来,然后,照样在竹枝上蹦蹦跳跳,又叫又闹,就像没我什么事似的。有时我心烦,嫌它们吵,挥手赶它们走,它们马上闭嘴,都一脸奇怪地望着我,好像我做了什么不可理解的事。
春天的时候,妈就不让我往竹林里钻了,怕踩坏了竹笋。一场春雨,竹笋就破土,新一代又出来了,用不了几天,就一拃高了,再过两天,半人高了,一不注意,就超过我了……我跑去问我妈,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也长得像竹笋那么快。妈说,泼粪。我一听,那还是算了吧,谁还肯跟我玩呀?
竹林也有痛苦的记忆。有一次,我在里面玩耍出来,就感觉脚脖子疼,当时没太在意。第二天,脚脖子肿了,化脓了,脚都不能落地了。又过了几天,脓包穿了,爹让我忍着疼,然后,帮我挤脓包。一挤吓一跳,里面竟然有一根刺,在我当时看来,是吓人的粗和长。
我被那根刺吓得大哭,这么大一根刺,什么时候扎进脚里的?竟然在里面那么久……爹笑着拍拍我的脑袋,说,几天就好。
常言说,好了伤疤忘了疼。我的伤早已经好,也找不到疤在哪儿了,可是,那次的疼,我一生都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