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月的长河里,我们芸芸众生,充其量都只是泛舟其上一飘即闪的过客。滚滚而去的时光波涛总会毫无怜悯永不回头呼啸而去,任由你站在船头慨叹韶华易逝、盛况难在。
对我而言,唯一庆幸的是我对岁月长河的起始认知,发端于故乡小越这一块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神奇土地。
小时候,每年的夏收夏种总是一件非常累人的差事,对于我家尤其如此。一是我家责任田多,二是热心肠的爸妈喜欢助人为乐,稍有空闲就去帮邻家割稻插秧,留下小小的我独自劳动。劳动的艰辛如今还尚存记忆中,记得那时,最能让我在劳动中解乏的就是憧憬去小越街上卖谷,路上可以享受乘船过桥的惬意和吃白糖棒冰的清凉。
从我们家所在的倪梁村坐船到小越街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座很长的石桥。那时,我们三兄弟坐在船里,吃着白糖棒冰,父亲摇着船向着小越街的方向驶去。在即将看到那座石桥时,船即将驶进桥身的期待、船进入桥身的清凉舒适和船驶出桥身的些许遗憾,这些深刻记忆,如今还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知子莫若父,平时一向心急的父亲偏偏会在此时,刻意放慢摇船的节奏,让船在石桥下面缓慢行驶。
我的家乡小越自古就很繁华,早在明洪武年间(1368-1398),时任礼部郎中的广东增城人陈敬,特意来小越拜访好友伏龙山下“福缘精舍”主人魏仲远时,曾诗兴大发,写下《次竹深隐君入邑感怀》:“城市今添沽酒肆,人家况有读书声。”从他诗中的描述看,当时小越已具有一定规模,有集市、店铺,还有读书声。
及至晚清时期,聪明勤劳的小越前贤立足上海、武汉,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商业金融奇迹,涌现出了陈春澜、田时霖、田祈原等一大批精英人才。他们衣锦还乡,造桥修路,开办实业,使小越街上的商业氛围更加浓烈,家乡在鼎盛时期被人形容为“上虞小上海”和“浙东小桃园”。
每次回到小越老家,就像著名作家迟子建所言她之所以喜欢回到故乡,就是因为在那里,她的眼睛、心灵与双足都有了理想的漫步之处。我也很能够找寻到熟悉的感觉,因为我目力所触的是小时候走过的田塍、洗过脚的河埠头,以及经常划的小木船,思绪会情不自禁地飘回到童年,双脚则因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感到格外的温暖。
在新加坡国立大学读书的女儿跟我说今年寒假不打算回来,要跟朋友去澳洲看看。我深深感叹年青一代的远行能够说走就走,是那样轻松那样随性,而我心心念念的故乡小越经常只能在脑海浮现。我想,这里有工作繁忙的因素,更可能的还是我不想过分奢侈消费这份情感。我努力克制自己,使故乡的岁月长河在自己的脑海流淌,也许“近乡情更怯”吧。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永远徜徉,或者遨游在故乡小越的岁月长河中不醉不归。
朱建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