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湖畔空旷而寂寥，几丝风，像幽灵一样游动。
芦苇被唤醒，曼舞起来。细长的叶片，密密匝匝，婆娑着，像湖岸的裙，和着风的节奏，翠翠的绿，追赶翠翠的绿。
轻轻的浪，拍打着轻轻的浪，一湖碧水，陶陶然，醉了，跟随着曼舞的芦苇，晃晃悠悠，深情荡动，粼粼波光在水面上抛来抛去，时而藏入水中的云海，时而坠向蓝天的深渊。
在水光潋滟的湖面上，我看见我的影子，被阳光的波纹无限拉长，然后又无限压短，有时又像是被一把捏碎，挥撒开去，散落在湖水幽深的底部，一如变形金刚，在经受着魔鬼的折腾，如果需要拯救，那伸出双手的，一定会是你吗？
在水的深远处，有随波起舞的荇草，以及莲荷，柔美的舞姿，让一群群小鱼迷失了方向，我沉醉在梦一般的水草和游鱼中，似乎看见了你，感觉是我们在翩翩起舞，在水中央，在游鱼的队伍里。
水草把花蕾举向天空，灵动着，就像你美丽的双眼，跳跃在激情荡漾的湖面，明眸善睐，楚楚可人，我感觉，自己似乎已在这眼波里溺亡万年，一直未曾醒来。
2
一对黑天鹅，从水湾深处滑出，把湖面迅快地分往两边。
蛇形屈伸的颈脖相互交替，耳鬓厮磨，你呼我应，声音轻柔，把整个湖面弄得情意绵绵，羞涩的波纹忙不迭向远方荡去，消失在湖的堤岸。
一阵缠绵缱绻之后，激情高涨起来，它们不停地击啄湖水，像是觅食，更像是舞蹈，有时把头部和长长的颈脖整个探入水中，让尾羽高高翘起，蒲扇一样拉开，在湖面上转着圈儿，像美丽的水上芭蕾。
三五秒钟，复出，两只脑袋又凑到一起，用长长的嘴喙相互梳理着羽毛，像是在轻轻耳语，有说不完的情话似的，又像是一个梦的图景，投影在美丽的湖面。
见过蝶儿双飞，把一个情字飞得缠缠绵绵；见过鸳鸯戏水，把一个爱字戏得水乳交融。
第一次相遇黑天鹅，它们那么的亲密无间，情深似水，爱如日月。
问世间情为何物？人与自然，皆出一理。
美好情境，勾起曾经的思念，可是，这思念就像天边的彩霞，美丽着我的双眼，灿烂着我的时光，却是那么的可望不可及，徒让一往情深漂泊在忧伤的风里，惘然地被黑夜淹没。
寂寥的脚步声，惊扰了黑天鹅编织的梦，它们双双展翅，向湖心飞去，留下我，完全没有思维和意识的空壳。
3
棕榈树在絮语。
热热烈烈一阵，又细若柔丝一阵。
忽然来了大风，棕籽雨点般洒落下来，让我意识到时间的存在，头发慌乱地体验着猝不及防的飞吻，还有吻痕上留下的淡淡清香。
地上的小草、野花，把先前的郁闷深藏到泥土里，让它们兀自去沉睡，或者酝酿，也许，这是为了催生一个梦，让嫩芽再一次经历出土的喜悦，让花儿再一次体验绽放的幸福吧！小草在招手，花朵在传情，全都焕发着接受棕籽亲昵的激动神采，这是多少时间的翘望与等待，才了却一次相约的缘分啊！
棕榈树的絮叨，应该是在对棕籽的叮咛，不管就地发芽，还是被飞鸟衔往他乡，唯一的心愿，就是能茁壮成长，成为参天大树。
那是近乎癔症的爱。
就像我之于你，把一切沉淀于心的湖底，并且在意念里已经把普天之下的阳光和花朵，编织成最绚丽的衣裳，时刻披在你瘦弱的身上，使寒冷远离，让红玫瑰一样的幸福和芬芳，伴随你所有的春夏秋冬。
4
云团乌黑厚重，破棉败絮一般四面堆来，在湖心翻腾，灿烂燃烧的霞光，转瞬间被吞噬在遥远的天边，暗淡的周遭，像痴子丢失了爱情之后，苦瓜一样的脸色。
粗重的雨点，在湖面上射成密密麻麻的箭镞。
水中的荷叶、荇草、大月蓝，岸边的芦苇、牵牛花、鸢尾草，被胡搅蛮缠的云雨，弄得懵头懵脑，东摇西晃不知所措，一如我节律混杂的脉搏，牵引着浊水四溢一样的迷乱心情。
蓦然想起民间才女李世妍，她出上联“雨箭虹弓天射地”招亲，却一联难倒天下人。也许，她曾经自信地站在晚清的书案前，看雨帘穿过彩虹的情景，幻想着成为身披霓裳的新娘；也许，她曾经甜蜜地徘徊在岳州府（注1）前的平腊河边，期待着白马王子，把下联举成旗帜，骑着石马连鞍（注2）奔腾而来。才貌双全的她，出联招亲的时候，也许没有想过会是那样的结局，气势磅礴雷霆万钧的上联，没有心仪的下联与之珠联璧合。火花熄灭在尚未擦燃之前，忧伤的心情，在等待的时光中渐渐老去，最终抑郁而亡。就像艳丽凄美的山花，凋谢在高山大河之间，香消玉殒。
我拾掇起被雨淋湿的文字，却被吹向湖面的箭镞，万箭穿心，而时间，没有留下可视的伤痕。扬扬手，想拽住风信子爱的尾巴，追问有谁能把潮湿的文字烘干，或者带走。给你，珍珠一般串起光芒四射的下联，照耀生命的每一个日子，最终扩展成更加亮丽的华章！
注1：据查阅有关资料，晚清时期在现天峨县平腊村设岳州府，才女李世妍为府上秀才。注2：“石马连鞍”为岳州府前山一景，李世妍出上联“雨箭虹弓天射地”招亲，末获，悒郁而亡。有“石马连鞍在岳州，古人留下几千秋。风吹满背无毛动，雨打全身有汗流。嫩草周围难下口，钢鞭任打不回头。可怜独受寒霜苦，天地为栏夜不收。”等诗流传至今。
王文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