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园不大,也就三分田,挨着环城路,南边是水渠,一眼尽收的“巴掌地”。年近菜园最热闹了,枝繁叶茂,种类繁多,各种杂粮瓜菜挨挨挤挤,几乎要胀破那片地。回村过年,总喜欢去菜园里转转。
这里是母亲的主场,没有太多科学参照,全凭对节令的把握。番薯在中秋前后种下,刨坑、埋苗、理藤,对于劳作人来说都是娴熟的重复。红薯苗对生长条件一点也不挑剔,寻点阳光,她就欢畅;给点风儿,她就摇曳着蹿个头;招点雨露,她就敞开肚皮往里喝,饮饱喝足了,铆足劲儿往大里长。长长的薯藤铺满畦沟,薯藤上会长满小小的白根顺着雨水往地里伸,这会得赶紧翻红薯秧。“扎根了就结不了大薯了。”
瓜果蔬菜的栽种一般是冬至前后,本着自给自足的初衷,以多品种、少数量为原则。平坦的田畦种青菜、萝卜为主,大概是为了好生根、浇水。边角的田埂也不放过,种点葱姜蒜小米辣,几乎不给杂草窜上来的机会,甚至有点菜挤菜了。“小心点走,别踩到韭菜”,满满当当的菜园,走畦沟都得格外小心。
干一点的沙土疏松,就种淮山,淮山长得深,种在沙土里挖的时候不容易断。“挖淮山是个巧活、细活,性子急的人,一挖就断。”很难想象,小小的淮山藤,下面竟能长到一米多深。
水渠旁还有一丈地,种了一排荷兰豆和四季豆,母亲极为认真地搭好藤架,来来回回绑好毛绳,绒绒密密的叶子拖着柔软的长须爬上竹架。“爬藤虽然没有筋骨,但是最肯向上攀爬,你搭的架子多高它就爬多高”,它敢去云端里开花,结好了豆,却谦卑地低下沉甸甸的头。
玉米的长势也一天天在涨。“种北边,别遮了菠菜的光”。胡须红棕,则里面颗黄粒满,轻轻一拽就下来了。还有几节甘蔗随风摇摇欲坠,母亲在菜园入口处种了甘蔗当栅栏,忽悠牛羊此路不通别来捣乱。
“天暖,菜心长得旺,都结籽了。”蔬菜都是分批种下,往里走,刚长苗,“赶年后那趟吃。”菜叶嫩绿肥硕,但偶尔也有虫嘴留下的斑驳。
菜园里最大的年味在于年菜的备货。做菜包要用到芥菜叶,芥菜秆用来腌酸菜。大年初一要用到的芹菜、菠菜,摆年要用到的胡萝卜、生菜,每一样都算好了成熟的时间,恰好。茼蒿肥嫩嫩的,汤着吃,留两岔冒着菜花等着结籽明年种。那些照进菜叶里的阳光,和腊月晒萝卜干的是同一款,一样的灿烂,持续性供给。
谁回来了都爱去菜园里转转,择一把嫩绿的菠菜,拔几个大胖萝卜,掐一筐兰豆炒腊肠,过了灶台端上来就是一餐。庄稼人似乎对土地都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城镇化的一步步逼近,几亩菜园被挤得只有巴掌大,在母亲的操持下,难得的一片“种豆南山下”,人忙地也不得闲。
是母亲一直耕耘着这片菜园,母亲老了菜园却没变。我去菜地时日不多,但总叫人欢喜。过完年离家前,还得再去菜园扫荡一波。
谢清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