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一场不可懈怠的盛宴,是一次不可错过的团圆。
俗话说,一进腊月门,便有过年来。热气腾腾的杀猪菜,香甜的炸果子、炸麻花,人挨人地赶年集……年以倒计时的脚步临近,年味儿也越来越浓。
人间至味是清欢。真正的年味,是大街小巷喜气洋洋的中国红,是俯身作揖而拜的规矩,是全家人围坐享用的美食,或是以爱为佐料,经由时间熬制而成的那份温情与美好……
让我深深怀念的,是家乡的烟火,过年的味道。
还记得小时候常听到的那首《卖汤圆》:“卖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一碗汤圆满又满,三毛钱呀买一碗……”当村头巷尾的小孩子唱起这首汤圆歌,我就知道,新年到来了。
于我,记忆里最甜美的,莫过于过年时做汤圆、吃汤圆。
在家乡,大年初一家家户户做汤圆。这一天吃汤圆,寓意一家人团团圆圆,一年的好日子,便是从那一锅热腾腾、甜蜜蜜的汤圆开始的。
每逢年节,母亲会用糯米做一顿美味香软的糯米饭,或包粽子,或搓糯米粉做糍粑、炸油果子给我们解馋。到了年底,大缸里的糯谷所剩不多,这是母亲为过年做汤圆留下的。到了农历腊月二十几,母亲便让我和姐姐去碾米房打糯米。吃过晚饭,母亲开始将碾好的糯米按照比例兑上籼米,放到木桶里浸泡。第二天早上,我和姐姐将泡软的糯米用石磨研磨成米浆。姐姐推磨,我站在一旁往磨心里加糯米。
随着石磨的旋转,白色的米浆顺着磨沟欢快地流进木桶的布袋里。米浆的清香随着飞转的磨石四散飘逸。糯米研磨好后,母亲将装着米浆的布袋搁在大木桶的提手上,慢慢沥干水分,再放到竹制的簸箕里摊晒。米浆的水分蒸发干后,就成了细细白白的糯米粉。
汤圆粉制作好,就该准备糖心了。母亲将冰片糖刨成薄薄的小片,炒好芝麻和花生,炒香的花生要褪去外衣,用木碓舂成细碎的颗粒。然后将糖和芝麻、花生搅和在一起,放到瓷碗里待用。
大年初一,一大早母亲就把我们姐弟几个叫醒,一起包汤圆。睡眼惺忪的我们下了床就兴奋起来,直奔厨房。母亲把糯米粉倒进一个大铝盘里,加入温水开始搓揉,我们姐弟围在母亲身边跃跃欲试。母亲和好糯米粉,瓷白湿润的一大团,终于可以包汤圆了。我们各自在糯米团上揪下一小块,在手心里搓成圆滑的一团,再在中间按个窝,放进糖心、捏拢、搓圆,然后放进米筛里摆放整齐。
汤圆包到一定的数量,母亲便娴熟地蘸上均匀的水,倒进有薄薄一层糯米粉的大簸箕里,只见母亲双手握住大簸箕的两边摇动,汤圆在簸箕里滚来滚去。滚动的汤圆个头不一,圆的、方的、扁的。妈妈和大姐将品相不好的汤圆挑出来进行加工。经过她们灵巧的手,最后每个汤圆都变成了圆滚滚的俊俏模样。
烧了一灶柴,水就开了,发出“噗噗”的悦耳声,母亲把锅盖掀开,升腾的热气下,她往锅里扔下几块冰片糖,我们争着往锅里下汤圆。一个个汤圆跳入锅里,先是一番潜水,慢慢变胖,开始仰泳。洁白的汤圆像一个个活泼可爱的小球,在沸水中翻腾碰撞,如跳优美的芭蕾舞。母亲不时往翻滚的锅里添些冷水,冷水下去汤圆不跳舞了,反复几次加水,偶尔用勺子搅拌一下,直至汤圆全浮上来。母亲大声说:“可以吃汤圆了!”
我们赶紧拿来自己的碗勺,围在锅旁等母亲分汤圆,母亲为我们各盛了六个汤圆,寓意六六大顺,大吉大利。我迫不及待用勺子把汤圆舀进勺里,轻轻地咬一下,软糯的皮,沁人心脾的芝麻花生香溢满口中,喝一口汤,也是清清甜甜的,吃完一碗,还想再吃一碗。当热乎乎、甜滋滋的汤圆吃下去,肠胃的满足和过年的幸福感,也像那锅里的汤圆飘浮起来。
成家以后,每年正月初二,我携夫拖儿回娘家,仍喜欢和母亲一起做汤圆。如今母亲年事已高,变形弯曲的双手已搓不圆那滑溜溜的汤圆,但她喜欢在一旁看着我们做,孩子们也爱围在老人家的身边搓汤圆玩。孩子们叽叽喳喳,大人们说说笑笑,热闹的气氛,浓浓的年味,也如那满锅沸腾的汤圆。
吴燕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