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方祭坛,虔诚供奉着她,她很神圣,站在每个人的心尖尖上。她就是故乡。
想起故乡,就会想起故乡的标志物,或是一座石拱桥,或是一棵古枫树,或是一口大古井,或是一座堂屋,或是一丘山谷,或是一条小路,又或是一抹夕阳、一片云彩……总之,一想起这些相似的东西,就会不由得想起心尖尖上的故乡,这就是所谓的触景生情吧,这就是沉甸甸的乡愁吧。对于我这样背井离乡多年的游子,这种故乡情更是刻在了心尖尖上,供奉到了神台上。
故乡就像那一只风筝,不管游子飞得再高,飞得再远,也飞不出故乡的那片天空。不管你身居高位要职,还是富甲一方,不论你博学多才,只要故乡之线一拉,故乡人一搭腔,立马就被打回原形,土得掉渣的乡音原来从不曾忘记,丑得不能再丑的乳名全都叫了出来。多年没人叫的乳名,原来听来还是挺亲切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人是一个矛盾体,年轻时一个劲儿地想逃离故乡,老了又一个劲儿地想回到故乡。人生就是一只圆规,在故乡这个圆点划着一个或大或小的同心圆。
人,从“离开”到“回归”,往往是一辈子。一辈子,故乡就住在了心尖尖上。乡愁,是人生的圆点。她赶不走,挪不动,离不开,走不了,她永远站在每个人的人生的中心点。每个人都是一只故乡的候鸟,梦里她都要飞回故乡寻找梦呓,捡拾最初的纯真,找寻最本真的欢乐。
故乡如一双眼睛,始终俯瞰千里之外的游子。“狗子”发达了,开工厂了;“猪来”买了车,跑起了出租;“鱼儿”辞职下海了,去开整容店了;“憨子”考上了公务员,当官了;“泥鳅”下岗了,开了家小餐馆;“华子”去别人家做了上门女婿,算是当女儿嫁了;“菊来”今年生了双胞胎儿子,真是人丁兴旺;“生来”家的娃十分争气,全村第一个考上了武大,湾里终于出个名牌大学生。东家的伢,西家的女,东家长西家短,故乡都看在眼里,一一记在心上。
故乡如镜,映照着村庄的活色生香和风生水起。桂子家门前的桂花树开花了,兰芝家的丝瓜吊到了强子家的院子里,英子家门前的石榴花开得红红火火……还有,队里的老堂屋下大雨垮掉了,库区移民政策给队里拨了款,建起了新祖堂,进湾的两条土耕路修成了水泥路,这些大事小事,鸡零狗碎,故乡统统都晓得,故乡心里跟明镜一样,明明白白。
小时候最喜欢四脚朝天地躺在后山坡上,看天空白云悠悠流动,看成群的麻雀飞上飞下,看它们在电线上排队开会,叽叽喳喳,唱着永不整齐的小调。望着如血的残阳,满天彩霞,慢慢沉入山峦……天渐渐暗了下来,家里的烟囱开始冒烟了,忽直忽斜,散落在天空里,肚子饿了的时候,老远就闻到母亲做的饭菜香。
小时候最喜欢去港里捞鱼,那时候港里的鱼真多啊,放学后,拿着渔网兜,架在小港上,哥哥到上游去赶,鱼就直接往我网兜里钻,一捞,就能捞上几条白花花的鱼来。最过瘾的,是我们打完猪草后,把猪草倒在港边,用竹篮一个挨一个排在港里,用脚抵住竹篮,叫一人去上游赶鱼。没有一会儿,往往一提起来,竹篮里总会有几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故乡的小港,故乡的石桥,故乡的后山坡,故乡的一枝一叶,都像长了长长的抓手,都在拉着扯着牵着游子回来。
故乡是妈,妈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故乡。故乡的老妈站在我的心尖尖上,再老的女儿,再远的女儿,都想着妈。故乡的老妈一个人总站在故乡的山坡上,眼巴巴地盼着我回来。她在村口日日守望,嘴里日夜念叨,望穿秋水。摘了香椿说,桂子最喜,等她回来吃;做了蒿子粑念着,留给桂子吃;家里鸡生了蛋舍不得吃,攒起来等桂子回来带到城里吃;地里种的蚕豆、豌豆熟了,摘下剥好,等着桂子回家吃。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到的是儿女,这就是妈。故乡的妈,站在心尖尖上,在等我回来。
故乡是门前老去的泡桐树,树上那一串串或紫或白的风铃总在风里摇,摇响我们童年清脆欢快的笑声。
故乡站在心尖尖上,等着我回来。
老妈站在心尖尖上,盼着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