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乡在大陆最南端的那个小县城。在那里生活了30多年后,我调到了市里工作。但我的先生以及家里老人还在县城里,于是,我就有了故乡和他乡。从调到市里工作的那一年起,每个除夕我都在路上。
市和县城的距离不算长,120多公里吧,以前没有高速公路,需要三个小时的时间,后来有了高速公路,不到两个小时就回到家了。路途不远也不近,但一直像一根长线,在紧密拉着我与家的联系。
十多年前,汽车不多,路上很安静。一般回家的时候是下午。除夕这天的天气每年都是不一样的。老人说“冬干年湿”,就是说冬至那天下雨或云雾缭绕的话,春节肯定是干爽的,反之就是雨湿天气。我观察了那么多年,真是太佩服老祖宗日积月累的总结。赶路,总是喜欢干爽的阳光明媚的天气了。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即使是冬天,大地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冬天的土地上,已经不见了稻谷的影子,但香蕉、甘蔗以及大片大片的低矮蔬菜成为了这片土地的主角。从车窗看出去,所有的植物都在和我匆匆告别,一闪而过。阳光对这片土地是非常大方潇洒的,它洒落在叶子上的光,跳动闪耀,如一群精灵在绿油油的植物间追逐嬉闹,如果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可听到它们的笑声。这个时候,我会热切地希望能够快快回到家,回到那个还烧着柴火灶的家。除夕这天,婆婆和大嫂总在厨房忙碌,烟火笼罩整个灶台间柴火在灶炉里噼里啪啦唱歌,端放在灶台上的大阉鸡散发出诱人的味道,烟火中不停走动的婆婆和大嫂的影子,俨然一幅美妙的图画……这就是家的声音,家的景象,家的味道,是我急切回家的理由。
慢慢地,我在他乡也有了自己的房子。在老家有个习俗:如果新房子入伙,要在新房子过三个新年。也就是说今年我们在老家拜祖围炉后,就要赶往他乡了。于是,在我拥有新房子的今年,除夕回家的方向变了,我要从故乡回到他乡。
时间如梭,婆婆也老了,早已经退出了灶台。嫂子接了上来,杀鸡宰鱼样样能干,煮出来的年饭和婆婆做的一样好吃。但毕竟也上了年纪,有点力不从心了。于是,我站在了灶台上。从我嫁到这个家的那天,厨房一直是这个厨房,一直在用着柴火灶,但我喜欢。我喜欢火苗在灶间摇摆欢腾,一进入厨房,瞬间被烟火气暖暖地拥抱着,很是幸福!我做的菜不敢和婆婆大嫂相比,只是有点新意,大家也包容我,没有挑剔。看着一大锅用鸡汤煮出来的饭被家人就着我炒的菜吃了一碗又一碗,我真的很开心。
吃过年夜饭,我们就要向他乡出发了。此时此刻,整个县城已经万家灯火,鞭炮四起。这个时候,是家人团聚,儿孙满堂,欢声笑语,齐齐围炉,享受一年最美好的时光。而这个时候,我们却要向他乡出发,家人站在门口,祝福我们一路平安。其实,他乡在长久的工作生活中,在我的心里,也变得和故乡一样亲切和向往。当我们在他乡有了自己的房子,证明他乡也有了我们自己亲手建立的家。
曾经那么安静的高速公路,现在却成了车灯长河,拥挤而热闹。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的进步,人们对回家过年有了很多新的想法。家,固然是要回的,但他乡也变得更为奇妙和向往。三年疫情,让人们对人生有了很多的感悟,走出家去看看外面精彩的世界是很多人的强烈愿望。于是,大批大批的内陆客人从冰天雪地涌向海南,由于天气以及一些原因,他们的车辆被堵在了与海南一海之隔的县城,但车流依然从北方向这里奔涌而来,所有的愿望就是为了在春节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去感受那片温热的海水以及聆听春天的脚步。
如果说,往年除夕的目标方向是家乡,心情是跳跃的,急切的,为的是要回家,回家见见亲爱的家人。那么现在我们赶往他乡,心情也像这万家灯火一样,明亮而美好!抚摸着新房子里的每一件家具,每一个物件,都是自己亲手购买安置。那株在案前盛放的向日葵,是前几天在网上订购的,黄灿灿的颜色将房间里的人和物均渲染得温暖而可人。
除夕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每一个人对它都充满了无限的向往和美好。而这天,大家都必然是走在路上的,都在奔赴一个美好而温暖的地方。
黄彩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