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种了很多的树。一到春来,就有花开。一细雨纷飞的春日,正好有闲暇,漫步树丛边,看到一树如雪的飞花,仔细一看,是杏花。霏霏的春雨,湿了江南,也湿了杏花。远看杏花如一团雾,在细雨和微风中,它们轻微的颤抖,草团上,小径上,墙角边,薄薄的铺着落花,好像春日里的一声叹息。
《管子地员》中说:“其梅其杏,其桃其李”;《礼记内则》中说:“桃李梅杏,楂梨姜桂”。可见杏树在中国栽培历史有上千年。杏花白色最多,但是它还有粉红色、梅红色、红色等。《西京杂记》中记叙道:“东海都尉于台,献杏一株,花杂五色,六出,云仙人所食。”
杏花是二月的花神。清代蔡云有诗云:“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讲的正是百花盛开为花神祝寿的景象。有一年的二月,我正在济南,在趵突泉万竹园的杏园里看到了三棵杏树,姿态苍劲,冠大枝垂。粉墙黛瓦的四合院里有亭台楼阁,初春时节,粉墙掩映杏花俏丽。那天阳光正好,站在杏树下,无风,却有花飞花落,闭上眼睛,静静的,你能听到落花声,忽然,你还能想象出,绵绵的春雨粘在花上的声音,沙沙的有情之声。
春日里写杏花的诗很多,唐朝韦庄《思帝乡春日游》写得很直接:春日游,杏花吹满头。而唐朝王维《春中田园作》写杏花,就有一种动感:屋上春鸠鸣,村边杏花白。我觉得写得最好的是宋朝宋祁的《玉楼春春景》中的句子: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杨柳绿了,细雨来了,鸟也回了,而花正竞相开放。春就在这一“闹”中,春意盎然。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好多次,我就梦到我站在老屋场子上那棵杏树下,看着洁白的杏花落在我的衣襟上,黑发上,还有脚上那双布鞋上。德国诗人希尔德·多敏在题为《归来》的诗中,也写到杏花:“在我童年的房子旁/在二月的天气里,/那棵杏树开花了。/我曾梦见过!那杏花绽放。”
想到老家,有一片杏林。站在老屋的门前,就能看到如“苍山覆雪”的白,看天看云再看花,整个杏林恰如一团白云,在慢慢的移动,母亲干活累了的时候,拄着锄头,转身看看杏林,她说,春天里,走到哪里,都会想着那个树林。想到宋朝王禹偁写的《杏花》里的诗句“日暮墙头试回首,不施朱粉是东邻”,人生中的美好总在刹那间。
有一回去亲戚家里,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荒地,忽然就看到了一树杏花,芳草萋萋蔓延至天际,夕阳映照下,孤零零的村落荒寂无人,只见纷纷凋谢的杏花飘飞满地。不由想起了宋朝寇准《江南春波渺渺》的诗句: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很小的时候,就读到课本上的诗句: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那时候村子里哪有什么围墙啊,要看杏花,站在家门口就可以看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院子的含义,江南多有雨巷,巷子里有着高高的围墙,能看到院子里的杏花,是一种诗意,而在江南,春天里,却是诗意满满。元朝郑允端《徐熙杏花》也写道:曾记沉沉春雨后,一枝斜透粉墙西。
在城市里看到杏花,就想到了小时候,在家乡看到的杏花。家乡的雨带着杏花,一直落在我的心里,那个烟雨江南,杏花却白了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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