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是沿海地区,常遇台风光顾。当台风外圈的触手摇动屋外树枝时,我知道,台风到访了。雨点的先头部队零零星星,随风扬洒。风看起来还不大,对风向的窗门关上之后,风声就听不到了,它也没有叩门敲窗。本想着把另一面的门窗也关上,但回转过这边阳台,却看到栏杆上的花草很是慵懒,动也不动,我疑惑:台风还没来?刚才那阵风只是过客?望向远方,见树木枝条像喝醉的酒鬼,摇摇晃晃的走着,或快或慢,或前或后,才明白是这边阳台因背风还不受影响而已。
关了一面门窗,室内便有点闷热,毕竟酷夏了,这个天啊,憋了多日的烦躁情绪一时间没能消散。
开空调吧,反正难得休息放松,既然无法劝说台风放弃它的舞蹈表演,就接受它的狂野奔放吧。
突然间停了电,空调罢工了。无奈只好开下窗,可刚将窗子打开一小半,呼呼的风猛然窜进来,将桌上的玻璃杯摔碎了。迫得又要关上窗,可是这夏日里,“心静自然凉”是我无法理解的。终究无法忍受房子的闷热,只好又打开一条缝,任由风呜呜地叫喊,挤扁身子钻入撒泼。雨突然间也变大了,夹在风里窜进房内,一下子就将桌上书架的几本书浇湿了,甚至卷扬到床上。无奈手忙脚乱又关好了窗,直怨这风雨的无情。
其实对于台风,懵懂年代的我是觉得好玩的,因为这个时候一家人可以呆在屋子里,爸爸妈妈也能有空陪我们,给我们讲讲故事、说说笑话……还记得曾经一场台风后,孩子们疯出来玩,我发现竹林里未长成的竹笋断了一地,横七竖八,狼藉一片,折断的竹笋底端有白白嫩嫩的肌肤露出来,当时也不知道心疼。因听母亲说过竹笋可以炒作菜,于是兴冲冲地捡几株大的拖回家。不过又长又大的笋却是长麻了,被母亲笑话了一番。
后来对于台风我有点忌惮有点不喜。因为有一次跟随母亲到田地里拔草,突然起了大风,并带来急雨。我们来不及赶回家,只好躲在地塍头下,让塍头为我们遮挡遮挡。风吹不跑我们,却暴力地扯掉我们的草帽,还差点用草帽带勒伤我的脖子。它毫不留情地抓起沙子、扯下草叶,裹着雨点一把把地砸在我们的脸上。妈妈把我紧紧地搂进怀里,一时倒觉得风雨少了许多。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等风雨停住,我挣出妈妈的怀抱,发现妈妈的脸上,除了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还有泥沙和草叶,连眼睛和嘴巴都被糊着了……
“妈妈,我讨厌刮风下雨。”
“孩子,你可以讨厌风雨,但不要害怕它!要记住:人会经历各种各样的风风雨雨,你要勇敢面对,不要害怕,因为无论多大的风雨,都会很快过去的。”
我当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长大后,我真正明白了母亲这些话的含义。
——在海上捕鱼的两位舅父被暴风雨夺走了生命,母亲挺过来了;父亲因在荒坡上种树,“割尾巴”时遭拘留,母亲也挺过来了;因只顾着孩子没被饿坏,而致自己营养不良得了水肿的母亲,坚强地挺过来了……
遗憾的是,等到我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母亲却在年初的一个风雨天安详地走了。
……
擦了擦眼眶,我又看了下台风信息,知道这场台风没直接在我家乡登陆。虽庆幸其没有正面袭击,但这雨水不断的天气,总使得人的心情湿漉漉的。好不容易等到风雨过后,我回到了乡下的家,院子里的果木有被吹断了树枝,有被刮歪的,狼藉一片。
是的,经受不起风雨就无法成长为大树,但是又想想,安宁的环境并不会影响树木的成长,而且它可能还长得更高大,更笔直。
风雨过后,阳光又出来了,照在我家阳台上,透过玻璃窗户撒落在我屋里地板上,洒进院子里,所有花草树木沐浴着夏日阳光,起劲地摇曳着,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