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提个小筐、拿把小铲,去田野里挖野菜是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忍受了一冬的冰霜严寒,在春风细雨的唤醒滋润下,二月刚过,那大片大片浅黄淡绿的麦田便一天天地改变着颜色,黄色一天天褪去,绿色一天天加深。这便是麦苗的“返青”。麦苗返青,野草也争相从泥土里钻出来。麦田里最常见的是一种叫“麦蒿”的野草,这种野草叶片羽状,有着雪花般精美的纹理图案。
我是现在才通过手机上的“百度识万物”软件知道这种野菜的学名叫“播娘蒿”。《诗经·小雅·蓼莪》里提到的“莪”就是这种野草。“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抒发了诗人对父母生养之恩的无比感念和不能终养报恩父母的痛切之心。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说,“莪抱根丛生,俗谓之抱娘蒿。”《中国植物志》定名为播娘蒿。记得小时候没吃过这种野菜,大概是麦田里到处都是,人们对它并不在意,也可能是它闻起来有一股药草味。可现在据说它身价倍增,不仅是一种很美味的野菜,还是一种药用价值很高的中药材。
荠菜是人们最喜欢挖的野菜,上学时就学过张洁老师的《挖荠菜》,文章开头就写道:“我对荠菜,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我觉得,那个年代的每个农村孩子都对荠菜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母亲把它洗干净,和上一点面粉,蒸熟了,再调上辣子和醋,我们叫“菜馍”,那种美味,现在想起仍在舌尖上萦绕。记得一年初春时节,父亲带我去家里看望他的一位生病的同事,中午时分,那位伯父家就蒸的“菜馍”,他们家在大城市上大学的女儿希望我们赶快走,可父亲没带我走。当那个姐姐很不好意思地把“菜馍”端上桌,我却吃得津津有味。除了麦田里的野菜,苜蓿也是我小时候常吃的野菜。那时,农村还是集体经济,我们生产队里种了大片的苜蓿,有专人看管,那是给生产队里养的牛吃的。可没菜吃的村民却经常偷来吃。母亲常回忆起在我小的时候,家里就她和我娘儿俩,初春时节,青黄不接,晚上,她们几个妇女相约去地里偷苜蓿,母亲把我哄睡着,然后她们借着夜色悄然出门了,可心里又总怕我醒来哭,让别人听到,人家就知道她又去偷苜蓿了。母亲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是笑着说的,可我能想象到当时的她该是多么紧张和担心啊。
印象最深的还有灰灰菜,我们叫“灰条”。这种野菜炒着很好吃,长大后再没吃过。前几年回到老家,在久无人住的老屋的前后院子,长满了这种草,快有一人高了,我掐了一大筐嫩尖,就在锅里煮了一下,家里什么调料都没有了,我大口地嚼着,真像老牛吃草一样,泪水禁不住流了下来。
刘奔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