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手法极其娴熟,在开蚝之余还能闲聊家常,这是多少辛勤劳作后,才达到的熟练。我不由得沉思:我们享用到的每一只生蚝,不仅要感谢海洋的恩赐,更要感激劳动人民的辛劳付出。
“兴会不可无诗酒,盛筵当须有肥蚝”,一说到吃海鲜,我必然少不了要一份湛江生蚝。我一向不太馋吃,但在生蚝面前,我却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吃货。
小时候,我很少能吃到新鲜的蚝。我家离海远,那时交通也不发达,海鲜都很少能吃到。若是大围酒席,有一道菜是“蚝豉发菜”,那是风干了的蚝。总之,别人说的生蚝,在我看来是件稀罕的物事。上学后,语文课本上有《我的叔叔于勒》,里面有吃蚝的描写:“用一方小巧的手帕托着牡蛎,头稍向前伸,免得弄脏长袍;然后嘴很快地微微一动,就把汁水吸进去,蛎壳扔到海里。”这一段我反反复复读了好多遍,生蚝这种奇妙的东西,愈发地吸引我。
及至我到湛江市里读书,才知道,生蚝,在湛江原来是如此出名。湛江生蚝历史悠久,宋朝苏东坡贬谪海南,在儋州尝到鲜蚝美味,曾给他的弟弟苏辙写信说:“无令朝中士大夫知,恐争谋南徙,以分其味。”鲜嫩肥美,爽、滑、甜,脆而无渣,是湛江生蚝的特点。每年一到生蚝的丰收季节,就吸引了慕名而来的食客。从市井小吃摊的芥末蒜蓉炭烧生蚝,到繁华酒楼的芝士焗蚝、肥蚝炖汤、酥炸生蚝……湛江生蚝都以其鲜美品质,赢得了万千食客的喝彩。
还记得读书时代,校门口小吃街的生蚝烧烤摊,一到下课就排满了人,香喷喷的烧烤烟气,直引人垂涎三尺。摊主是位中年大叔,本地人,热情爱笑,他的生蚝美味实惠,一块钱一只,大的两三块,每人只需十几块就可以大快朵颐一顿。冬天下课后,和三两同学去吃上一顿炭烧生蚝,是最快乐不过的事情了。爽滑鲜美的生蚝,加入蒜蓉辣酱,亦可蘸少许芥末,一口一只,生蚝汁液鲜香柔滑,恰如其分的蒜蓉调味,刺激着味蕾,一种奇妙之感便会顺着喉腔升腾起来,瞬间幸福感爆棚。
那时,我只知道生蚝的美味,却不了解它是如何生长的。毕业后,我留在湛江工作。每逢假期,到海边转悠,才知道生蚝这种美食,来之不易。它不像是鱼虾,捕捉了一箩筐,就有一箩筐的收成。生蚝,它的外壳坚硬而厚重,外表看,像粗重丑陋的石头,我们享用到的那一块蚝肉,大有蚌壳里的珍珠那般隐蔽、那般难得。野生蚝吸附在海里的礁石而生存。每当海水退潮,妇孺村姑,三五成群,手拿榔头、铁棍,到海边翻石打壳取蚝。她们个个健壮敏捷,脸被海风吹得黝黑,辛勤劳动大半天下来,也有丰收。
湛江官渡盛产蚝,且尤为肥美。一到生蚝市场,就看到刚收起的生蚝堆积如山,如同一堆粗糙的石头,但那内里可藏着最鲜美的佳肴!吃海鲜,就贵在那一口“鲜”,生蚝亦如此。因而生蚝捕捞起来后,就要抓紧处理。如何开蚝?若给我们自己来,估计半天开不了几斤蚝肉。开蚝,是很讲究技巧的,粗鲁砸开,会破坏蚝的构造,导致蚝不能吸水,很快就死去。
我不得不佩服开蚝壳的那一群妇女。她们坐在小板凳上,手戴开蚝专用手套,左手将生蚝固定在垫板上,右手握着一种“蚝啄”的工具,先向蚝壳的下方凿一缺口,然后用“蚝啄”的长矛尖端向缺口用力一撬,外壳便应声而开。接着,用刀尖把蚝肉与壳分开,一只洁白饱满的生蚝,就完整无损地滑出来了。她们手法极其娴熟,在开蚝之余还能闲聊家常,这是多少辛勤劳作后,才达到的熟练。我不由得沉思:我们享用到的每一只生蚝,不仅要感谢海洋的恩赐,更要感激劳动人民的辛劳付出。
在官渡的海湾里,布满了蚝桩。现在养蚝技术越来越先进,蚝的品质也愈来愈好。在夕阳的照耀下,平静的海面金光闪闪,一根根蚝桩的影子也被拉长。这里风景优美,物产丰富,尤其肥美的生蚝,想想就使人欢喜。忍不住给远方的友人打电话:好久不见了,来湛江吃生蚝呀!
林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