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八月,院子里的桂花开了,淡黄的颜色,米粒般大小,星星点点的,躲藏在心形的树叶间。我走在桂花树下,闻着阵阵秋风送来的幽幽花香,不由得想起了远在江城的好友桂。
桂小我半岁,出生在桂花飘香的八月,是那种纯朴到极致的女子。见了谁都是未语先笑,朱唇微启,一颗虎牙便暴露出原始的稚气。她的眼睛明亮清澈,目光之处温润恬静。就像桂花树,无论是长在乡村的房前屋后,院里院外,还是出落在城里的公园小区,大街小巷,终年可见她本真的翠色。
与桂相识于故乡的初中,她在班上个子小,总是低着头,不爱说话,几乎没人注意。只是一次摸底考试时,她的代数以满分位列第一,大家才对她刮目相看。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的老家偏僻贫穷,女孩能读书实属不易,都盼着自己有个好成绩。我不喜欢数学,又不得不提高自己,不明白的地方就去问她。她初见我,脸红得像个柿子,说话的声音像蚊蝇。多年以后,即使生活在江城大都市,每每遇见生人,她仍然是脸红低头,如羞涩的尚未盛开的桂花。
初一期末考试,桂的语文和英语很不好。但仅仅过了一个暑假,她的英语突飞猛进。我问她原因,她说在暑假照瓜的时候补起的。原来她家后山有一片桂花树,树那边有条马路通向街上。她爸爸就在后山上种了一块西瓜地,把西瓜卖给树下歇气乘凉的行人。西瓜需要照看,她爸在几棵桂花树之间搭了个凉棚,她守着瓜摊看书学习。一个暑假,把英语书里的单词和句子背得滚瓜烂熟,还把语法和音标反复抄录了大半本。我问,那么大的太阳,你就不怕热,她笑说,桂花树碧枝绿叶的,看着就凉快,又能庇荫,那花香浅浅淡淡,沁人心脾,如不是开学,哪舍得离开。桂的话说得我心痒痒的,便想去她家看看。路上她问我的作文为什么那么好,我说,因为我喜欢写日记。她说也想写,就怕写不好。我就提议每周六我们交换日记,回家后像老师一样认真阅读批改。
三年后,桂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中,而我读了中专。我告诉她我们学校在一个山坡上,甬道上两旁是飘香的桂花树,我和同学们徜徉在美丽的校园里,唱着那首《八月桂花香》,你能听见吗?桂说,我能,也能在梦里感受那一缕缕幽香。第二年春天,我说,今天是植树节,我选了一棵桂花树,希望明年桂子飘香的时候是你金榜题名时。高中的课程紧,桂的话不多,但我能感觉她在努力。当又一年的桂花飘香时,桂果然“独占三秋压群芳”,走进了武汉的一所大学。
如今,桂在武汉安家落户多年,我们见面的机会很少。然而,即使很久没有联系,她仍然如桂花枝头零星的淡黄色花朵,在我的心底散发着清新淡雅的香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