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高大的杨柳,和故乡的老井朝夕相伴,不言不语共度孤独的时光。清清盈盈的井水,滋养着它绿意盎然的枝叶。依依杨柳,在东风中婆娑摇曳,如诗人的笔触,将深情写进春天的诗行。
春风从长长的柳枝上滑下来,嫩绿的芽尖被唤醒。杨柳轻拂,深深吸引着牧童的眼球,在他们灵巧的手里,柳枝变成牛背上嘹亮的柳笛,轻轻吹响春天的歌谣。一曲笛音,沿着老牛悠闲的步伐,踏响春天的节奏,在树林和小溪上空飘荡。跳跃的音符,灵动的旋律,在牧童的心底欢快地流淌。“处处儿童吹柳笛”,柳笛声声,婉转悠扬,跟随春风飞遍乡村,响彻了整整一个春天。笛音追逐着童年,绵延回响,转眼之间半生已过,它的余音仿佛依旧萦绕耳畔,成为我心中美妙动听的思乡曲。
柔柔的春风,斜斜的细雨,青青的杨柳,在春天的田野里,轻盈地舞动腰肢,渐渐变成“依依金柳黄”。长发一样的柳丝,被春风染成鹅黄的颜色。微风中,柳絮如一群蝴蝶,轻盈起舞,闯入女孩子的视线。我们折下毛茸茸的柳枝,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小仙女。天真的笑声震落一树繁花,树下铺满一地落寞凋零。
纤细的柳枝,在爷爷的手里,像变魔法似的,变成了一个小巧精致的柳筐。他用粗糙的大手,割下大小均匀的柳条,在地上摆成一朵雪花的形状,灵巧的十指在柳条间翻飞,很快一个圆圆的底座便完成了。爷爷再把地上平铺着的柳枝扭上来固定,编织筐身部分,末了再把竖立的枝条拧下来收口。这个柳筐是我们眼里的百宝箱,奶奶常常在里面装满好吃的东西,挂在墙上,引发我们无数的猜想。
井边的这棵柳树,见证了世世代代村民们的生活和变迁。清晨,薄雾笼罩,男人们早早起床,来到井边担水。夏天的中午,柳树洒下一席阴凉,迎来女人们惬意的洗衣时光。大家聊着家长里短,把生活的烦恼抛在脑后。偶尔调皮的柳树,往人堆里投下几个绿色刺毛虫,引得惊叫声一片。
杨柳不仅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它也袅袅婷婷,走进诗人的世界。“渡头杨柳青青,枝枝叶叶离情”“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杨柳在风中摆动着柔软的柳丝,在诗人心中织进淡淡的春愁。在离别的江边,古人折柳相送,纷纷飘落的柳絮,犹如离人的眼泪。有一天,我离开故乡,离开欢乐的童年时光,记忆中的杨柳,仍旧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成为一缕无法抹去的惆怅。
杨柳栖居在浩如烟海的诗词长河中,流淌在诗人笔下,溅起朵朵妙语连珠的浪花。生活中的杨柳,还告诉我们万事随缘的道理。俗话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柳树生命力顽强,随便摘下一枝,插在泥土里都能成活。它对生活没有太多期盼,随遇而安是它一直坚持的原则与信念。老井边的这棵柳树,不经意被人种下,大自然便赐予一片绿荫,向人们展示柔软而坚韧的风景。人生何不似柳树,一切顺其自然,你的努力终将不会白费。
春天又来了,杨柳吐绿。它是春天的一抹小清新,使大自然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引来鸟儿们在枝头跳跃欢唱。离开故乡已经几十载,那棵杨柳树,早已淹没在流逝的岁月里。树下生活的父老乡亲,换了一茬又一茬,人们从这棵老柳树下渐渐离去,有的已随老柳树消失不见,有的离开故乡和亲人,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
覃福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