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春天的确来了。
清清明明的春天,清清明明的,将我们拥入清清明明的怀抱。早上出门,沿宽阔的洸河路、常青路行走,已见杨柳吐翠,繁花满枝头,把个昨天还扭捏作态的春色,殆尽了踌躇。恍惚中觉得,昨天还不是这样的春色呢。新世纪广场的天空,骤然的彩鸢纷飞,为一个新的、盎然的春天梳妆着。
好多天前,女儿果果几次问,“爸爸,清明节我们去看爷爷吧?”这殷切的问讯,我好熟悉。这可爱的女孩从上幼儿园开始,每年在这个季节相问。
果果好像生怕我会忘了,晚上写作业时,突然从自己房里出来,“爸爸,我们明天去烈士陵园吧?”我没忘,三十几年来,无论我在哪里,我都记着我的清明。
家里的卫浴临时需要修理,眼看工期要拖到清明。果果很着急,但我们努力了,工期还是要占用清明假期。果果的妈妈看透了孩子的心思,想转移她的想法,“你不要担心了,姥姥说过,小孩子不应该去有墓地的地方。”
“会有什么不好呢,”果果闪亮着大眼睛反问道,“他是好人,我也是好人,会有什么?”
知道太太用心良苦,又担心伤了果果的自尊,我赶紧说:“果果说得对,先烈是为我们牺牲的,我们去看他们,是我们的敬意。”
唉,只是又苦了果果老妈,我总和孩子站在一边,好像母女之间总有着什么距离。几天前,太太数次评论果果的发型,也被顶了回去。这可爱的女孩说什么“更年期别管青春期”。
其实,我们都觉得果果的头发可再剪短些,但这个年龄的男孩女孩都那么珍惜头发。我差不多谈妥了,果果采纳了我的建议。
太爱一个孩子,不露声色的好,这是我的想法。当然,这也不能说明,太太就应该附和,就像我们不能强迫别人理发。爱的方式,至少有一万种。只是,真的爱一个人,就选择适合他(她)的爱吧。
这个清明,我是不能去陵园了。这是果果第二次以家庭名义去扫墓,也是唯一没有我陪伴的清明。当然,也是我唯一不能去陵园的清明。
果果并没有怪我。她似乎已经懂得些许世事艰难,对于别人留下的遗憾,也需要理解和宽容。她从小和我相处的时光,超过了妈妈。有人说,跟爸爸长大的女孩,会多一份卓越。这句话说对一多半吧,爸爸妈妈爱她的方式不同罢了。
女孩更乐意欣赏老爸的深沉、稳健、果敢,尤其在要什么差不多都给的时候。但她从老爸的有些像溺爱和纵容的宽阔里,也默默记取着,老爸在处理大事和小事的时候,和妈妈的不同。
女孩从爸爸的眼光里,读出妈妈可能一生都难以发觉的心灵密码,那就是这个男人在妻子、孩子、家庭和社会之间,所做的事情以及由此而来的欢乐与痛楚,大多是存储在心底或者更深邃的,永远无从发掘。女孩从小就不仅喜欢一张美丽的纸,还更愿意在闲暇时去读一本书。
我对父爱的感知,实在是贫血或缺氧级的,我的父亲只陪伴了我六年多。我对父爱的发现,是从果果那双明亮的眼睛里。这可爱女孩对父亲的崇拜和追随,让我读懂了父爱,也让我慢慢记起我的父亲给予我的爱。虽然我的父爱已远去天国,但我现在有了全部关于父爱的记忆,在我把父爱给了孩子的时候。
我为一个女孩骄傲着,这个女孩就是我可爱的果果。这时太太打电话来,她们已经回到奶奶家,还说起扫墓时的一些事情。我这边的工程还在继续,到下午或傍晚也差不多收工了。
成岳